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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蛇镜(第3页)

1作者杜撰。

明娜彻夜吹风(那气息想必甜似花蜜),我的新监护人终于认同:一片高度还原生境的水域比一块水泥立方体对我身心更有益。商务缠身的港脚大亨决定为新藏品大兴土木,他多才多艺又博爱的女士荣任设计总监、工程主管和美学顾问。

我的新居,听说,将坐落河畔,远离通路,人迹罕至。会有层层叠叠的芦竹迎风摇曳,提请我回忆海皮旧梦。会有烂泥,肥沃得每一秒都有一座微生物帝国在其中发祥和灭亡。会有泥螺、塘鳏、石贴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既是迷你玩伴,也是饭后甜点。会有几棵水笔仔I,细长的胎苗挂满枝似哑风铃。会有一群来自世界各地、尺寸正常的两栖小伙伴,太正常,以至于我可以一口吞尽,但明娜告诉我一晃着她的袋鼠皮鞭快活地警告我——我“下流的大肉胞”必须离那些异域贵宾远点儿,因为同纲相食的行为既残忍(她嘟起血盆大口)又费钱(她翻白眼望天),但是,唉,我们的博物学缪斯想必搞忘了富尼耶先生(法兰西博物学者,年轻得吓人,和众多等船的同行一样,眼下寄宿在植物园圆形地的帐篷里)从利未亚捎回的观察手记:爪蟾吃蝌蚪和自己蜕下的皮;牛蛀吃一切个头比自己小的东西;许多蛇

1乂名秋茄,红树科秋茄树属,红树林内常见树种。都不介意食用本家亲戚。

还是管好自己吧。一年之后我们这些河畔居民将被打包编入“H的两栖纲收藏”,成为一大串列表里的名字。H的两栖纲收藏,正如一切“收藏",是无情帝国,是吞吃新词的怪物,患有暴食症和异食癖。我们有苏里南负子蟾,背着她的五十个孩子,贴河底流浪。有一种披着金环蛇皮的怪蛙,总抱着水笔仔枝干,不声不响,仿佛心已破碎。有一半火焰色、一半海水色的蛙。有那种“从连续燃烧七年的火焰中诞生”的、被称为沙罗曼达的东西,沿岸快爬,翻拨泥块寻些小蠕虫吃。有令人吃惊的透明的蛙,像是用青草汁和星星汁制成的睹喔。有新来的洞嫄在水中热烈地发光那光芒日渐黯淡最后熄灭如冷炭。有蚯蚓,但蚯蚓没有进入列表的资格——蚯蚓是我们的食物。有的蛙长得像猪。有的蛙像一口浓痰。

有一张无边大网,“天罗地网”,以防空中海盗(那些“无价值鸟”、鸟中蜂螂)掳走我们任何一员。有一座船厅,倚河而建,为游园贵宾提供一种“岭南风情”。最后,我们有我——造物的奇迹,王冠的明珠,提纲挈领者——我,浸着淤泥的奶淤泥的蜜,背靠芦竹王座,鲸吸寰球之蛙。仍在化外的蛙的矿脉散发幽光,沿打褶的地壳排布,终会被逐块起出,关进笼子,贴上标签,打包装船,向我汇聚。我!Polypedatesgiganteus!(现在我念得很溜了)举世无双的巨型原石,既是看守宝藏的龙也是宝藏之心,烂瘫着,生活无忧,日渐发胖。我和寰球之蛙将组成风景,供智人远眺、自恋;我们将变成颜彩落在纸心,像冰块冻住的完美尸体;我们的骨肉终将腐烂,我们不知所谓的艺名长存。

现在迭亚高是我的专职饲养员。总有什么迹象让雇主相信迭亚高是全好景花园最佳人选。于是端阳节一过,南和劳就调回马房。一个上午,.和往常一样,窗外响起不绝如缕吱拗吱拗挑担声,那是泥水佬队伍将泥沙运往河边工地。迭亚高带仆工拧开房门,挑进早餐。我啊呜吞下大木盆装载的虾肉、鳗鱼肉、熟蛋黄和糯米搅拌物;窗外,河床敞开喉咙吞下一担又一担泥沙。仆工挑走空盆。迭亚高蹲下,给我套上锁链。

是的各位,我开始和一条锁链建立起关系。我允许一条锁链对我的生活发号施令。我的锁链也是胆,纯金,镶有名贵宝石。她总能让我肝胆发颤,可能因为她生着细腻的蛇鳞和一个蛇头——这么说吧,她根本就是一条眼镜蛇:祖母绿的眼珠,红宝石的蛇信,颈围愤然胀大。蛇头有时钻在迭亚高手里,有时钻在明娜手里。

我尾随锁链进入被九扇拱门围观的天井。我喜欢这个天井,因为它阴凉,而且一次提供九种选择。我喜欢在天井中央突然趴下,赖着不动,假装自己有权选择、正在选择。反正有锁链在呢。锁链会把握的。每当我被把握得几乎窒息,就知道是锁链在提醒“差不多得了”。那天是礼拜三。我和锁链在礼拜三下午只会选择通往康乐室的那扇门。

典型的夏日礼拜三笑声沿走廊一阵阵涌。在每个典型的夏日礼拜三,明娜一大早就锁上藏书室,把钥匙塞人胸怀(那里头不蕴藏乳汁,只涌动奔腾的岩浆);暂失领地的H在宅子里流浪,面皮松弛,像慈父,也像寻找女主人的毛毛狗;詹士哼着小调从黑蛭巷步行过来;那个瑞国人,仍在写他永远写不完的澳门史,夹着手杖和奇谈登门;还会有那么一两位不速之客,否则这伙人根本一分钟也坐不住——他们也许就换上骑装,咋咋呼呼的,去关闸跑马场跑几个来回。要么就去水坑尾打板球。

康乐室把这伙人统统变成螺钉。螺钉们各个挣得一枚洞眼,洞眼轻易交换不得;他们登台入室,第一要紧事务是找准自己的洞,钻进去,日复一日,只管钻进去。不朽是:明娜和H挨得极近,融成一座平顶山,其余人等皆是顺山势流泻的植被、石块、野兽;最好的柔光占有明娜,占有她无遮无拦的面庞、脖颈、胸脯;H则偏过头,占有最深的阴影,因晦暗而可畏。通常派给花果篮或弦乐器的一角,现在属于冯喜。支起盖的大三角钢琴摹仿远景中的圣山。老陈,H的心腹,以一顶百的人物(阖上眼皮仍看得见是此人绝活),坐在墙角一只鼓凳上,扮演老树,或一卷收拢的帷幔,标志画面边界。还有个生面口番鬼,脸上敷粉,颈上搭七八条皮尺,正手舞足蹈高谈阔论,一见到我,即刻滚倒在地,高呼神爷火华一家三口名号。我草草瞟他一眼,尾随锁链爬到明娜膝下,做尽忠职守的肥天使,或雕花脚凳。交接完毕的迭亚高默默步入背景,成为树影末梢深沉的一抹——全画的最后一笔。

赛勒,那个番鬼裁缝,抽出皮尺中尤其软熟的一条,抻直了,靠近我,一边发抖,一边低吟“乖狗狗,别害怕”给自己壮胆。我嫌他啰嗦,伸腕轻拍他粉脸。他尖叫,仰天跌倒,假发飞脱,又表演四脚爬行、钻桌底、亲吻巨蛙爪背等诸般把戏。众人欢声笑语,康乐室名副其实。明娜以小零食奖励我,嘟嘴亲我眼顶。连迭亚高也笑不迭。老陈倒是正襟危坐,纹丝不笑。个把小时后,汗流狭背、妆容稀烂的赛勒满载而归,新订单包括五件(蛙用)晨衣、一打各种花色(蛙用)纱丽和三顶(人用)女帽。

泡在稀泥里的巨蛙真的需要晨衣和纱丽吗?一一明娜的回答是肯定的。当我包裹纱丽在植物园圆形地练习直立行走,明娜志得意满昂着头,新打的纯金蛙坠子趴在她胸前轻柔起伏。那是些特别明媚可爱的下午,夫人们闲坐藤椅喝茶,扇形椅背让她们看着像群开屏火鸡。我有一个礼仪老师,年轻的奥莉维拉小姐,某位夫人带来的混血姑娘,从不喝茶,甚至从不坐下。

我沿着圆形地花街砖走,时刻提防纱丽给我使绊子,也要远离罗圈腿、外八字等有悖淑女法则的恶习。我既要学习淑女坐姿(挺背静坐),也要学习野兽站姿(公牛蛙防御姿势)。我学习了开伞、收伞和举伞漫步。伞不是问题。刀、叉、勺子也不是问题。吃得像人和吃得像野兽我都得学。我还得学习叼新闻纸、叼球、叼手杖、叼便鞋之类的狗把戏,但只能用于招呼明娜和H。假如我胆敢用这些伎俩招呼别人——哪怕只是替迭亚高叼起一块不慎掉落的布巾——袋鼠皮鞭的铲形小头就会抽向我的嘴角,飞快的两下,足够狠,足够疼。总之,好景女王按部就班地,以精神控制为主,以“小小惩罚”为辅,将我调教成一种对主子忠诚热情、对他人冷漠傲慢的特殊生物——宠物。

有一天,主子认为我应该接受基础的番话教育,于是我裹好纱丽,用两条后腿走着,尾随锁链走进花厅。那是锁链第一次带我逛花厅。花厅通体是玻璃,天顶啦,墙壁啦,花厅的气息是湿润欲滴、充满甜蜜草香。花厅就是永恒悬空的一滴蜜,弯折的光在其间畅游。他们也叫它“日光厅”。

我以为玻璃、日光和花已经够奇,但还有更奇的——日光中央,花丛心里,围坐一群小人孩,黄皮肤,棕皮肤,黑皮肤。他们外观是贫苦人样式,但是簇新、干净:是一个个刚刚拆去包装的贫苦人,尚未被用旧。小人孩一下子炸开,“蛙!蛙!大蛙!”他们喊,“蛤蟆!蛙人!”他们使澳门土语。

“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明娜使同一种语言发问,她快活的高音令光摇来摇去的,“一个丑八怪!”

小人孩笑啊,笑啊。

明娜教小人孩三种番话。有时,她向他们发律令,比如一整个下午,花厅里所有耳朵只能听见法兰西话,另?些下午则只有葡萄牙话合法。她装裱薄薄的诗册送给他们。诗句是她亲笔抄写,用一种带臭味的特制墨。小人孩用三种番话叫她“明娜妈妈”。当明娜妈妈坐向花池沿、摇头晃脑地朗诵故事时,小人孩就像香花像草甸,高高堆着,没过她的膝头。

我问迭亚高:下课之后,小人孩都上哪去了?迭亚高说:回去了。我问:回去哪里?迭亚高说:从哪来,回哪去。等到花厅里的光再一次涨满,小人孩又冒出来。他们在花厅揉捏、吮,吸那三种玻璃质地的番话。等回到来处,阴暗背光的泥底,他们又使起澳门土语。

假如他们的衣裳终于脏旧了,明娜妈妈就会亮出一套新的,高举着,晃。他们则齐声大叫"仙子娘娘”——那是他们从故事里学的词。可是,他们到底从哪来?你老问这个做什么?迭亚高说,脸色不大好看。我的澳门土语是迭亚高教的。迭亚高拉动锁链。走了.迭亚高催我。锁链总让我比小人孩先一步离开。Aurcvoir!小人孩齐声说。Adeus!Adeus!小人孩朗声说。Ateamanha!天光黯淡了。睡莲收拢了花房。

那些小人孩向我记忆深处投去似花香的光,让记忆深处的仔女又游了起来。记忆深处已是浸大水,水光袅袅,亿万只大水蚁追着光飞。所有小人孩当中最像矿石的那个,茉莉?钟斯,向我伸手,“牵我,”茉莉?钟斯说,那时小人孩的葡萄牙话有多好我的葡萄牙话就有多好。茉莉?钟斯的手硬挤进我害羞的右爪,“我们走J她说。那是两堂课之间的时段。我和她都知道我俩哪儿也去不了,却还是走了起来——我跟着她,她牵着我的爪子而不是我的锁链。我的锁链一时仿佛暴毙,又或是终于回归本分:贴地,蛇行。我对茉莉?钟斯的小人手释放了些许强力胶。

茉莉?钟斯牵着我,游历花池、睡莲池和背衬蕉科植物的花窗。在一嘟噜孤芳自赏的树兰下面,早熟的小人孩向我倾诉学业上的小小烦恼:“那些家伙怎么一会儿公、一会儿母的?为什么大海在葡萄牙话里是公的,跑去法兰西话里突然就变母了?”

我死要面子,绝口不提我也深陷同一个泥潭;硬着头皮敷衍说:“变幻莫测是那大海。"茉莉?钟斯显然不买账。我只好简单复述我的亲身经历一每次讲一段,一共讲了十五天。茉莉?钟斯听得目瞪口呆,非常渴望拜访那个能为大海做理学检查的人。

有时我到鸟舍去。鸟舍大得不像话,有单间、套间、通铺、连廊、康乐室(鸟用)、泳池、保安猫(一只玳瑁,一只三花,都老得成精,一东一西据守地盘,轻易不碰面)、丛林、假山、瀑布、“隔离室”、三十扇门和一座红顶八角塔楼;有漫长笔直通路,可供四只翠鸟同时冲刺;有肥沃的淤泥层供贝类繁衍,而贝类是为长咀的鹄、鹉、鹭准备的,它们的细腿也需要淤泥抚慰。一个旅行推销员从东门进去,遍访每一位鸟房客再回到东门,需要二十五个小时。

十五个来自五湖四海的鸟信如履薄冰地伺候鸟房客——锡兰兄弟日日为黄胸织布鸟的建筑杰作弹尘;极南之地的土著屈尊给华丽琴鸟唱和声,为缎蓝园丁鸟设计蓝色寻宝游戏和配套的蓝色谜语;绍纳人骑着彼时澳门唯一一头鸵鸟威风凛凛地闲逛。

唯有晨昏时分,鸟信们什么也不干。那时千鸟之歌响彻天地,离乡别井的孤儿静立,在歌里寻找故乡天空转瞬即逝的颜彩。故乡之鸟是他们此生最后的故乡。他们抚摸鸟羽一如抚摸斑斓故土,守护鸟一如守护仅存的篝火。他们已知长夜无尽。

入伙的新鸟总比抬走的死鸟多。扑在寰球航道上吸血的亡命徒,排着队给H送鸟——使生命充满航道纵横的海洋’!——唱着,拉扯帆索。他们偷讹拐骗抢,从世界的黎明大合唱里偷走一只鸟,从篝火边偷走一个绍纳人、一个侯琵人、一个猪仔,从三角洲、平原、厚厚的针叶华盖底下偷这偷那。他们从好端端的锦绣图偷扯金线。一根。又一根。鸟晕船吗?鸟不仅晕船,还晕马车、牛车、轿子、担子,活下来最好,死掉了也行,“生意人总能找到标本师”,活鸟送进鸟舍,死鸟送去柴房(绰号“天谴之家”)——就着狭窄的转梯爬上柴房阁楼,标本师傅老郑的驼背率先出现,然后是他的无鹫颈、鸡爪手。他脸皮又松又皱,呈现意味深长的苍蓝色。后来人家不再叫他老郑,改叫乌脚老郑。一八六二年,乌脚老郑死于碑中毒。

1弓|自卢克莱修(TitusLucretiusCams,前99—前55)《物性论》。

每个礼拜有那么三四天,一个后生仔不言不语,步行至鸟舍作画,有时进笼,有时不进。我问冯喜这是什么人?冯喜说这是写鸟高手王芬。我说比你还高?冯喜笑笑。写鸟高手王芬像麻鹰盯死被写之鸟,一盯就是一个时辰。写鸟高手王芬从不着急落笔。冯喜说:我孱弱、性软,擅长草木、静物,遇上生猛野物,必然输阵。

我问:写鸟高手王芬哩?

冯喜说:王芬眼中有冷箭。王芬用九分时间看鸟,再用一分时间写鸟。王芬是望厦村打猎人细仔,自幼独步深林,以目射鸟。王芬以目拆散羽毛、羽绒、皮肉筋骨,向纷纷然虚像之中找寻那只典型的鸟。

我站在一旁看王芬,只见王芬久久鹰视一只游隼,要逼出它羽皮之下的典型灵魂。我心中恐惧,掉头就走。第二日我又去看。王芬未曾转睛,而游隼已是加倍地虚脱。我同情那动物,壮胆大喝:王芬!王芬翻转头来,眼中同时射出两发火箭,一发射向我初生之时,一发射向我弥留之际。被火光照亮的景象吓得我后脚一软,幸亏迭亚高一个箭步,将我捞起。事后我连发十夜噩梦,不敢再靠近王芬半步。

11箱中幽灵

从一个正正好的角度望去,好景花园变成一汪金液:水银、白银、血的熔浆。花园主人返回澳门,落日拖着长袍返回山谷,南湾之夏扑着湿漉漉大翼尾随而至。南湾之夏是宴乐之夏。无尽的宴会,无圈的宾客。苦力队伍在港口和花园之间流动。风帆、白银和死的锁链流动,将世界扎成裹蒸粽。货滑行如油。法国酒、荷兰牛、象牙筹码、男女奴隶、海图舆图、活鸟死鸟画中鸟、劄单、命名权、异域佳丽、异能人士……货流进花园大门,花园主人稳坐藏书室,签字,签字,签字。老赖、生意人、皇家园丁、蓝水水兵、世界流浪汉、天涯亡命人、强盗、探险家、人贩子、“万能智人”,还有你,押上重金或贱命漂洋过海,聚在夏夜白兰花香深处,等待一台镀金板车吱吱轻叫、徐徐登场。

世界熄灭。独一的光束指向红厅,指向板车的终点、常识的尽头。红厅是有机的、万有或万变的一滴:一颗卵;是持续发育的观念的雨林。每个初涉红厅之人必然惊叹于观念之多、之激进、之保守、之平庸、之疯癫无耻不可理喻,惊叹于观念不卑不亢、有来有往的局面。初次远航的愣头青和饱经风雨的老舵手在这儿自由搏击。远去和逼近的世纪精神在这儿交换激素和体液。旧时代的暮色以最大柔情拥吻海水味的、模模糊的明日朝阳。有人坚信天使存在,有人坚信天使是高卢病引发的幻视,还有人坚信天使是长有强壮尺骨羽的胎生动物。有人自命“天使猎人”出发又出发,深入史前密林或西北航道,在夜人I山洞里北极花蕾下寻找天使脐带,又于恰当时机,向点缀红厅的富豪推销某种可疑干货(贴有“天使脐带切片”标签)。

时间在你胸口搏动。车板上一口玻璃巨缸,吞尽仅有的声与光,突然以朦胧的柔情袒露内中乾坤。宾客一时窒息,继而忘我地咏叹,女人以丝帕和象牙扇掩口,男人举起长柄眼镜、千里镜、放大镜。你撑圆了眼、目不转睛——巨缸中央鼓成球状、四爪撑地的,就是好景花园最新奇迹——赤身裸体、举世无双的雌

Polypedatesgiganteus,乍看像头滚泥猪,盯着看下去,从表皮溢出的类人成分就要腐蚀你的智识、撼动你的信仰。这头骇人野兽,失足凡间的海奎特:忘川的聒噪,巴力的使者,是在拉弥亚、鸡蛇怪和方舟化石渐露颓势之后及时顶上的新星。

你们尤为关心的是——既然观测记录显示雌巨蛙排

1Homonocturnus,是林奈在1758年提出的学名,用以指称某种灵长目生物(一说黑猩猩)。该名称现已作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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