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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书吧 www.laishushu.cc,最快更新侯门纪事最新章节!

    辅国公似没有发觉国公夫人的动作,虽然他是醒着的。

    他从马车上让龙怀城抱出来,还有几个孩子对他叫祖父,他也笑着循声回话。但随后就由着儿子把他带向哪里,抱到床上他也一直没有说什么。

    这会儿,他眸子睁大,像要看清身处哪里,却没有丝毫的视线转动。国公夫人心酸上来,国公真的看不见了?不然以他的脾气,还不跳下床就走。

    想到这里,又加一层酸痛。国公坠马以后,像是也不能行走。

    对于国公的眼睛,按现在的医学角度猜测,可能是撞到头,凝血块堵住或压迫住哪里,这就看不见。在古代没有现在的解释角度,正骨张和小贺医生都说慢慢会好,也许不好。声明外伤骨伤是没有的。

    内中如何,他们也无从回答。

    但不约而同,对国公不能行走做出解释。正骨张说伤了脊柱,小贺医生说伤了内脏。按现在的解释看,不排除神经传导出了问题。

    第三层,国公夫人上来的就是点点的欣喜。

    她知道欣喜不对,但见到辅国公睡在自己床上,已不是少年的他在国公夫人眼里,还和新婚的时候差的不远。

    还是那刚毅的面庞,那有神的眼睛。她的丈夫在她房里,而且他看不到,不能独自行走,国公夫人一丁点儿喜悦也没有,那不可能。

    龙怀城又转述辅国公的话,说他以为自己是临终,临终都吐真言:“可以合葬。”还愿黄泉作夫妻。国公夫人像怀春少女般,手指绞着帕子,为国公心酸心痛,又有自己喜欢。

    轻手轻脚的,这就不能再站床前。生怕国公知道自己在这里,一怒之下要回他常住的地方。

    怀着患得患失的心情回到外间,面颊无端的晕红。看着丫头从面前流水似的过,是妯娌们打发来问国公要吃要喝什么,国公一一的回答了,丝毫没有问自己住在哪里,国公夫人的心才安宁下来。

    这就想到一件事,问道:“老八在哪里?”

    “在自己房里呢。”丫头回话。

    八奶奶和国公夫人住在一处,国公夫人就出门,由抄手游廊过去。见龙怀城换过家常衣裳,正抱着儿子,扯着女儿在说话。

    今天大年初一,孩子们在过年还是想加寿。

    小姑娘委屈地揉着自己大红包:“又是一年,加寿怎么还不回来?”

    龙怀城今年更是对袁训宝珠感激于心,他的感激和龙家兄弟们不一样。

    国公落马的那个晚上,小弟大喝一声:“八哥,你去!”世子就此出炉。而父亲的伤,又全赖弟妹打发医药来得快。在军中就知道全是弟妹出的钱,出的虽是姑母和小弟和她的三个人,却由弟妹作主。

    加寿在龙怀城心里就更上一层楼的是个宝贝。

    袖子摸出银票来,递给女儿看:“这个是一百两银子,你要现银?还是收这个?父亲给你大红包儿,加寿妹妹是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嘛?”小姑娘接过银票还是泫然:“这里的钱还没有要呢,加寿就舍得不回来了?”龙怀城笑容满面:“小妹妹去京里收钱,总得收完了。这不,还没有收完呢。所以就不回来。”他的女儿喜欢这个解释,弯弯眉眼儿笑了:“父亲,那你送我去帮加寿讨钱,好让她早回来。”

    龙怀城放声大笑。哪有那么容易,全跟加寿一样去讨京里的钱?

    她的女儿嘟了嘴,把银票塞到红包里:“姑祖母今天给好些钱,但瑜哥儿璞哥儿不好玩,他们不爱讨钱,他们都不爱背红包儿,三房里的哥哥拿个木头枪,就把他们哄走了。”又希冀:“香姐儿快快长大,明年就可以一同讨钱。”

    她说得甜甜蜜蜜,龙怀城微笑。恍惚着想到父亲的话:“你们是兄弟啊。”说的是自己和小弟。他也在这里交待女儿:“你和香姐儿是姐妹,要好好的疼她。”

    “我疼她呢,我的好东西分给她,但她还不能吃。”小姑娘让说的不乐意了。

    国公夫人在外面看到这一幕,促使她过来的疑心下去好些。但话还是问出来才心安,进去笑唤孙子和孙女儿:“和父亲说完了话?去陪陪祖父,说你们和瑜哥儿璞哥儿的玩闹给他听。回来我多给你钱。”

    有钱?

    小姑娘眼睛一亮,扯着弟弟走了。

    国公夫人来问龙怀城:“我疑疑惑惑的,你如实告诉我。老大是不是你杀的?”一个是嫡子,一个是没当上嫡子一直想当嫡子,矛盾不言自明。

    龙怀城在这里感激袁训。暗想多亏小弟想的主意,兄弟们都有亲手杀老大的心,但小弟不许。小弟说:“亲兄弟总有血脉情,以后后悔了,千金难买。”把老大诓到外面去杀,这就回家里来,面对执问,毫不迟疑。

    “不是我杀的!”

    国公夫人犹豫地再问:“我不太信,要说起意对付人的,是老大不假!但我劝过你多次,你父亲看着不要儿子,其实个个要。你们要东要西,不是都给?劝你不必理会老大,得过去就过去。再说兄弟有八个,老大他不恨哪个的是,也就不寻你了。你是听从我的劝,但你心里能不怀恨吗?你是我生的……”

    “我对天发誓!老大是战死的!”龙怀城梗着脖子。

    国公夫人松口气,信了:“这样就好,不然弑兄弟,心里怎么下得来?”她不再问,龙怀城也跟着松口气,敷衍地笑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承认有这样的心,但不是我,战死的,王爷都给他上请功折子,要赏赐呢,老大丧事上面也能好看。”

    心里一格登,又对袁训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要不是小弟办的好,上哪儿还能请功?

    不让别人笑话国公府都是怪事。

    不是所有战死的将军,都会在事后还为他请封。龙怀城正感叹,国公夫人也想到,重新狐疑:“是怎么死的?还有再要官职?”

    “小弟在,他圣眷高,王爷也得给面子。”

    国公夫人这回真正的放心,展颜一笑:“也是,凭加寿的面子,在宫里说一句是一句。”她是半开玩笑,也是由孩子们的话有些想加寿。龙怀城就笑:“是是,加寿的面子大,大哥这官职跑不掉。”

    这样的谈话说多了累人,龙怀城催促母亲:“您不去照看父亲?也得去给弟妹准备些吃的。要来东西亲手煮吧,她有了,您不经心是怎么着?”

    “我倒等你说话?早让丫头们净干净手,把我的茶吊子煮阿胶给她。你别撵我,我再说一件,”

    龙怀城无奈:“您说。”

    “出了正月再对你大嫂说吧,免得她年下难过。”

    龙怀城愣上一愣:“我们家几时有这样的规矩?”见母亲嗔怪,就答应:“行,出了十五说吧,父亲要我出了十五就回去,苏赫不打小弟,小弟也要打苏赫,这回别又把我落下。”

    对母亲嘻嘻:“以后父亲就全归母亲照料了。”

    国公夫人飞红了面庞,生出好几分青春好颜色来。

    像雪地里嫣红梅花,虽是老梅上生出来的,却是新生。

    ……

    当天袁夫人要照看媳妇,小小子袁怀瑜袁怀璞又坐上酒席,正儿八经的当贵客。奶声奶气话还说不全,都穿着大红绣鲤鱼的锦袄,往那里一坐,先把萧瞻峻和韩世拓逗得乐得不行。

    两个医生,贺和张,也请吃酒席过才放回去,送上一笔谢礼,约下再给国公诊视的日子。萧瞻峻和韩世拓都没住下,当天下午酒醒过来,就各回办公地方。

    城门外,两个人分手。萧瞻峻要沿路巡视,拱拱手:“韩大人,就此别过。”看着他的背影远去,韩世拓身边的一个人凑趣上来,这是韩世拓为运粮草,县城内借来的公差,公差跟着他往军营里去过,自认看得清楚。

    道:“大人,您不但这一回升了官,以后这官途可就平稳向上。萧二爷,可是跺脚这里地面要震的人。”

    又摸摸袖子里银子:“还有国公府,没想到也是您亲戚。”

    韩世拓腰上一把新佩剑,和公差的银子一样,是国公府的谢礼。

    他不无感慨:“当官这事情,看来我以前都叫不懂!”离开数月反而升官,韩世拓回首城内,已看不到袁家门,也赞叹于心。

    这一行,他自觉得还是沾宝珠和袁训不少光。

    ……

    夜晚,悄悄在雪中来临。两个琉璃八宝的烛台,一个摆在榻旁的描金箱子上面,一个摆在珊瑚色红漆雕花桌子上,把坐着的婆媳两个人身影拖得长长的。

    这是晚饭过去的时候,宝珠却是午睡初醒。一袭织锦绣袍的她犹带慵懒,海棠初醒般星眸微睁。

    这要是换成在别的家里,当婆婆的见到可不一定喜欢。

    但袁夫人素来是满意宝珠,又喜欢她的婆婆,又知道宝珠是长途车马过来。这是完全没休息过的模样。带着又爱又怜,凝神听媳妇说话。

    语声轻轻的,因为房中还有别人。“…..就是这样,在回来的路上遇到狼群,大表兄不幸身亡,为他写了折子,再讨升一级官,八表兄请封世子的折子,由姐丈代笔,早送呈京里。”

    宝珠边说,边揉着儿子脑袋。

    两个小小子,这会儿还撇着嘴扮委屈。

    这是从白天见到母亲回来,骤然相见,想到她许久不在,委屈得直想哭。让哄着去,代表祖母和母亲去那府里吃酒席,也是很不高兴的去了。

    因此坐着小脸儿绷得紧紧的,萧瞻峻和韩世拓夸他们坐席端正,是不知道心里积满无数不喜欢。

    要没有表兄表姐们陪着,估计早就放声大哭,嚷着要回家。

    晚饭就不在那府吃,回来陪宝珠睡着。宝珠几时醒,小小子们几时醒。见母亲和祖母说话,讨两个小椅子,是姐姐加寿的东西,一左一右的坐着母亲脚下,小手攥紧她的衣角,仰着脸听母亲说话,对于脑袋上有只手,也不介意。

    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轻轻抚着袁怀瑜。带着绿宝石戒指的手,缓缓抚着袁怀璞。宝珠不禁嫣然。

    儿子在身边,自然百般喜欢。再说要她为龙怀文难过去,宝珠暗想这是大嫂谢氏的事情不是吗?

    一个人不在了,让别的人总也悲伤不起来,透着滑稽。

    但事实就是这样,宝珠含笑对袁夫人说完:“问过表凶,请他示下。以后对大嫂格外优待,也在路上和舅父说过这事,舅父也说应当的。两府里不分你我,全是这样的办理。”

    袁夫人出身优越,总带着些贵族小姐独有的悲天悯人,但也没有对龙怀文的死表示太多悲伤。

    她要是认真的想,龙怀文对袁训不知道下手多少回,又试图伤害宝珠,当时宝珠肚子里怀着加寿。此时不想,是人已经没了,又看着兄长面子,旧事随风而去吧。

    宝珠回来,又有了身孕,袁夫人面带笑容,一口答应:“你想的周到,既是舅父那里也说过,就这样的办理。咱们这里田庄子上的收息,以后上上份儿给文大奶奶,那一房再有什么事情,都帮着些儿。”

    想到“帮”上面,又和媳妇开个玩笑:“舅父有没有好好的谢你?”

    宝珠娇滴滴,也和婆婆开玩笑:“舅父说当谢母亲。”

    外间里,卫氏和丫头们坐着听使唤。见到自己养大的姑娘和婆婆这样的亲厚,虽早看过好些回,也无声笑得有些傻傻。

    看看四周,红花成了亲,宝珠不许她晚上再来侍候,回房去了。梅英倒是不一定和孔青相聚,但她有了孩子,看得也像眼珠子一样,白天见过也就不过来。方明珠是亲戚,更不用指望她在。

    也就只有卫氏一个人安定守着,觑着眼睛满意地看着。

    又有了?卫氏满脑子就是这个,面上乐颠颠出来。

    丫头们和她寻开心,悄声打趣:“妈妈,昨天您还抱怨说奶奶又野地里跑马,淌眼抹泪儿的怪自己没拦住,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哪一块的笑肉?再笑,也成不了弥勒佛。”

    讨到卫氏的笑骂:“死丫头,老实坐着吧。”

    继续一脑门子欣喜,又有了?

    第四胎第五个孩子?

    丫头们见卫氏犯恼,就自己们低声说话,恰好在道:“奶奶这一胎不知是小哥儿还是小姑娘?”卫氏喜盈盈,是男是女都好。

    “都好。”房中袁夫人和宝珠也在说这个。宝珠笑道:“让我告诉母亲,去见到小王爷,大冷天气,不知哪里给我采了花来,后来表凶说爬山谷里找出来的,山谷里地气暖,再快马回来。这花呢,不是给我的。让我把香味儿闻好,带回来给香姐儿。”

    掩面嘻嘻:“梁山王府要和沈家争孩子呢。”

    袁夫人也笑了:“我也要知道你,你说姑太太如今愈发能瞒住事,她一个人乐完了,才写信告诉我们。”

    宝珠杏眼圆睁:“有喜事么?”

    “喜人得很,反正我看着挺乐。说京里梁山王妃和沈家争孩子争到这大年下,梁山王妃在姑太太面前说不管用,满朝里找说客上沈家,全让沈大人给撵出来,两家,正闹得凶呢。”袁夫人想要大笑,也寻个帕子掩在面上,在后面笑得帕子簌簌乱动。

    “姑太太一个人乐上几个月才来信,你不在家,就我一个人看信。”袁夫人说到这里,眸中闪动慈爱:“说寿姐儿问祖母去了哪里?她想我了。”

    宝珠手下继续是两个儿子,也悠悠然神思飞往京中,想到她的宝贝加寿,轻声道:“我不在家,凡事儿多亏母亲。只不知道给加寿寄的红包儿钱,是不是今天收到?”

    要只是给银子呢,宝珠已让孔掌柜的帮着经办。但收集一些外省的过年金银锞子,式样儿新,宝珠不在家,袁夫人让人早早铸好送往京里,还没收到回信,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到。

    婆媳相对想了一会儿加寿,一起去看香姐儿。

    宝珠一动,卫氏就走出来侍候。见袁怀瑜袁怀璞还是扯着母亲衣裳不丢,卫氏怕扯动宝珠摔倒,好哄着:“哥儿们丢下来吧,给皮球玩呢?”

    袁怀瑜把皮球从卫氏手上打掉,嘟着嘴儿,示威似的把母亲衣角拽几下,袁怀璞跟上一脚,把皮球踢飞出去,落到高几下面,撞得上面兰花摇晃着,软软的抗议:“给我母亲!”

    黑着小脸儿,往母亲腿上依依,对卫氏摆手:“不要你了,你去睡吧。”

    袁夫人宝珠都笑起来,让卫氏不要管他们。袁怀瑜袁怀璞乖乖跟在后面,把宝珠裙角拖在手上,香姐儿在里间小床上,一般是两个奶妈看着,见夫人奶奶过来,起身来见。

    掌一枝红烛,宝珠来看女儿。

    到今天还不半周岁,还是睡得呼呼的时候。红烛微晕,更衬出她梨涡琼鼻,精致得上好美玉雕刻出来。

    “这个孩子怎么生得这样的好?难怪小王爷和沈家争她。”当母亲的都觉得看不够。

    卫氏刚才在外间里听到,不方便插话。这就能开口:“奶奶说的是真话?梁山王府也要佳禄姑娘?”

    “要,”

    宝珠一个字,卫氏才要喜欢。宝珠又俏皮:“小王爷要好看的,要看过好看他才要?妈妈您难道忘记?”

    卫氏沉下脸,把喜欢全打到爪哇国去。嘟囔着:“亲家争着上门,他倒还挑?”这就大大的倾向于沈家,还真让她想出一个理由。

    喜气洋洋说出来:“夫人奶奶,可见亲事是天生而成的,二姑娘应当就是沈家的人。”袁夫人和宝珠全愣住,不解地看着卫氏,都知道上年纪的老妈妈们懂的不一般,都洗手恭听。

    “二姑娘是个好看的孩子,夫人奶奶可还记得,小沈夫人来做客那会儿?”

    “扑哧!”宝珠先笑出来。

    袁夫人也微笑点头。

    卫氏犹要补充几句:“小子们井栏上打水,小沈夫人和小沈将军过来,小沈夫人说,井栏东边打水好,看上去有什么飘然出尘之姿,因为那里有个树,生得奇秀,衬出凌波微步之态,”

    “哈哈,”宝珠再也忍不住。

    又怕吵到女儿,低头见她。香姐儿果然动上几动,睁开一只眼睛。这一睁眼,乌黑透亮,中有幽蓝,好似星辰光齐聚这里,凝成一线,璀璨夺目。

    只眼眸,香姐儿就足以称得上是好看孩子。

    “母亲您快看,”宝珠轻唤袁夫人。袁夫人也看到,但对宝珠使个眼色,卫氏也不再说话,三个大人屏气,没有明说,袁怀瑜袁怀璞居然也能知道。

    也许是这个氛围,让两个孩子不用听到也明白。袁怀瑜对着弟弟探出胖脑袋:“嘘!”袁怀璞就伸小手打他,也打不到,装样子动几下,小脸儿从刚才对着卫氏的黑,这就继续黑,像是在怪哥哥乱打扰。

    香姐儿只睁一睁眼,也就睡过去。

    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小子悄步儿出来,卫氏缓口气,又说起来:“是不是?我们多好看呐,这好看的孩子,就要找好看的婆婆。”随进京过,卫氏是见到过梁山王妃的,皱眉:“梁山王妃生得不错,小王爷却不甚体面。世子妃也不错,但这小哥儿生得像不像她?可别委屈我们的福姐儿?”

    福姐儿还在娘肚子里,亲事就牵动家里人心肠。

    袁夫人怕卫氏背地里犯愁思,就没明说。中宫来信,还是怪侄子没留一个亲事给她定。絮絮叨叨把所有亲事全说一遍,说到目前来说,生得最不中看的是梁山王府的孩子,但身份上让她最满意的,却是梁山王府。

    对于梁山王府就差在京里也大打出手争孩子,中宫表面上是为难的,心里相当满意。她袁家的孩子,就是这样要让别人争的。

    厨房里送上宝珠的晚饭,婆媳分开。小小子们不丢母亲,袁夫人就由着他们跟宝珠回房。出门前,袁怀瑜还对卫氏噘嘴,再次示威的把母亲衣角拽紧,奶声奶气发脾气:“不要你跟来,不要你跟着母亲。”

    先走出去,见到母亲前面裙角上绣着一朵大花再好看,换拽这一角,牵着走在前面。这就兄弟两个,一个在前面扯着母亲衣角,一个在后面跟着。步子已能走稳,但吃得太胖,肥头大耳比姐姐当年似还要胖,生出蹒跚来。

    母子三个人的影子化作长长一大片,最前面一个胖脑袋摇摇摆摆,最后面一个胖屁股摇摇摆摆,一起回房。

    卫氏带着丫头们满面笑容跟在后面,光看着就油然温暖。

    ……

    剔亮了灯,把金簪子又收回发上。卫氏在宝珠床前坐下,那里已铺好两个床铺。一个是卫氏的,一个是红荷的。

    “奶奶这又看的是什么?”卫氏悄声的问。

    宝珠的床大。

    古人床里面爱摆一堆被子,宝珠让拿去,睡下两个儿子。

    小肚皮腆得高高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没有鼾声,也似能听到香甜的呼呼声。

    宝珠捧着公文倚坐在儿子们枕边。

    见卫氏问,半哄着她:“妈妈,我出去好几个月,积攒在这里,我得看完。”往床里看看孩子们,也来央求卫氏:“让他们再呆会儿吧,等我睡的时候再抱走。”

    卫氏今天和宝珠上一回怀胎,处处怕哥儿们碰到相比,好说话的多。

    她亲身守在这里,自能照看。又有几个月没见宝珠,有欣喜。宝珠有了,有欣喜。她半带讨好:“行行,晚点儿再抱出来,你只管看,但看过了,告诉我小爷好不好?”

    卫氏那眉眼儿带的全是小爷真能干啊。

    宝珠看懂了,抿唇笑得甜甜:“小爷威风呢,不去看过就不会知道,”眸子闪动,说到丈夫谈兴上来,放下手中公文,坐得正些,请卫氏坐自己床沿儿上,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吃烤肉,这么大的烤肉,”

    袁训给她的,不过宝珠两个手掌大,但宝珠比划出来的,足有铜盆那么大。

    卫氏瞪足了眼:“这么大,可怎么吃得下去?”

    宝珠寻思下,像是大了,手往里缩缩,还是小面盆那么大,骄傲的道:“我一个人吃,”

    卫氏带笑附合:“所以才能有了?”

    宝珠点头:“嗯,我还喝了酒。”

    卫氏带笑附合:“所以才能有了?”

    宝珠点头:“睡的新帐篷,”

    卫氏带笑附合:“所以才能有了?”

    宝珠肚子里暗笑,妈妈这一回没有絮叨说跑野马,只有了,就让她喜欢得没处儿搁。

    房外,飞雪连天而起,无边无际起来。

    茫茫中,似鹅毛似柳絮,似苍穹梨花开。银白带着光泽,月光般铺满大地,无处不在,无处不留。原本夜中的一切,全模糊起来。夜行人,打更声,犬吠等,都似隐在天边。

    有什么划破似的来了,流星飞箭般从袁家外墙跳下,落在雪地上。

    他一身白衣,落的也有雪,这就不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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