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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懊悔,说他的马还不够快,要是马快,可以全歼。”

    辅国公呵呵抚须笑了起来。

    陈留郡王的家将夏直从来不吝惜他对袁训的夸奖:“舅爷,贪功不好,不过你打仗倒有一手。”

    帐篷里的将军们不管真心假意,都陪出个笑容。沈谓挺直胸膛,心想我们从不后退,这可不是吹的,这都不是头一回了。

    陈留郡王身为主帅,又是袁训的姐丈,当着人夸他的时候不多。道:“以后不要贪功,”说过以后,就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细细地让袁训把经过说出来,就中点评着,从来不厌其烦的纠正袁训可能会犯的错误。

    沈渭在这时候就悄悄扫视一眼,总能找到几个脸色发酸的的人。

    沈渭心想,这醋吃的,人家可是亲戚,轮得到你们泛酸上来?

    帐帘子又打开,又走进几个军官,陈留郡王不用等军纪官点名,只斜斜扫一眼就知道大小军官全都到齐。

    他依然慢条斯理对袁训指点着:“啊,以后就是这样,人多有人多的打法,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你弓箭准头惊人,百步以外射杀也不在话下,能不硬拼的,不要硬拼。”

    袁训躬身应道:“是。”听姐丈开了句玩笑:“要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辅国公又呵呵地笑出来。

    姐丈和自己开玩笑是常事,但集齐将军们和自己开玩笑,这是头一回。袁训就诧异地对陈留郡王看看,陈留郡王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看向军纪官:“点名!”

    军纪官很快点完,到陈留郡王的书案前回话:“除了战死和还在养伤的军官以外,别的军官俱已到齐。”

    陈留郡王让他下去,目光炯炯在众人面上扫过。

    他的面容微沉下来,帐篷里军官们不由自主的微直身子,插手而立,人人肃目。

    紧张的气氛就随着陈留郡王严肃的眼神散开来。

    “儿郎们!”陈留郡王双手按住书案,沉重地道:“雪地交战,本违天时人和。但幸无贪生怕死之辈,不管将士,人人奋勇向前。”

    他仰起面庞,叹息一声,虎目中含上泪水:“但每逢交战总有损伤,昨日之把酒言欢之兄弟,今日黄土一捧下枯骨,亦让本王心痛心伤。”

    军官们都垂下头,这话说中每个人的心里。凡遇到战役,只要是应战的队伍都会有死伤。不少人露出悲痛,想来死伤的不是他们的好友,就是他们的亲人。

    陈留郡王把他们面色看在眼中,幽幽再道:“所以每次交战结束,幕僚先生们紧要做的事,就是把军功请呈上去,这事情在本王心中,从来不敢怠慢。”

    话锋一转,陈留郡王接下来击节赞叹状:“而皇上也从来厚仁悯德,*行赏从来当时。”接下来,他欣喜的笑了:“兄弟们,第一批论赏军功的名单已经下来!”

    帐篷里的悲痛一扫而空,换上的是人人面上露出欢喜。

    有的人急性子,忍不住就当众问出来:“有我兄弟的没有,他还躺着爬不起来呢。等我代他接了,回去让他高兴高兴。”

    这个人身子半隐在军官们中间,但陈留郡王只听到他嗓音,就准确的叫出他名字:“邱南亭将军,你们是三兄弟都在我军中,你家三弟去年战死,追封赏赐可曾收到?”

    邱南亭就大步出列,单膝跪倒:“谢郡王请封,已经收到。我家弟妹这就放下心,说可以安心守着了。”

    帐篷里军官们都露出笑容,却没有人是耻笑的意思。

    没钱妻儿就不能守着,这对浴血的将军们来说可不是个笑话。沈渭是新从京里出来的人,又正年少没有娶妻,体会不到这种苦,嗤嗤笑了两声,让袁训在背后捅了一拳,把他笑容打掉。

    陈留郡王对邱南亭稳稳颔首:“收到就好!跟着我的人,我不敢亏待,也不能亏待。”双手举起书案上一件物事,抬高从左举到右边,让人人看得清楚这是圣旨。

    “各位,我来代宣!”

    帐篷里的全都跪倒。

    “没宣以前,我还是以前说过的话。我不敢亏待一人,军功上不敢不开得明白。但京里自有裁夺,咱们以圣旨为准。”

    听到这里,跪下来的龙氏兄弟不能不佩服陈留郡王。

    这是什么脑袋,打仗清楚,带兵清楚,这为人上也不含糊。

    当兵的粗旷,比文官们挤在一处勾心斗角好的多。可正因为“粗”,有点儿不对他就要对你动拳头舞刀子。

    一堆丘八,并不比一堆手无缚鸡力的秀才好管。他认为他的军功够,拿到手的和他想的不同,他就敢哗变。

    对于陈留郡王每回宣军功前都要说的这段话——倒不是都一样,总变着样子出来,但意思不变,军功大小,是由骑在马上的人打出来的,但却是由坐在京里的那帮子人研究出来的,与他无关——龙氏兄弟总是听一回,服气一回。

    姐丈你真的又会表功,又会要人情,又会事不关已,让大家记好。

    龙氏兄弟都想和陈留郡王交好,就是都早服了他。别的人更没有人说出二话,都是眼睛对地,心却恨不能飘到圣旨上先找找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本次军功,将军计十二人,校尉三十八人,是……。”陈留郡王武将中气十足,一个一个念出名字。

    每个名字都是浴血迎风而来,带足大漠风沙,草原血阳味道,让沈渭油然生出金戈铁马心情。

    他正想着出来这一回有以前想到的见识了,把没想到的也见识了。以后回京里吹牛皮,再没有人吹得过自己时,冷不丁的,陈留郡王大声道:“沈渭,升武德将军,”

    沈渭欢喜得呆住,他本是六品校尉,武德将军却是正五品。没想到从军没半年,就官升两级。这是他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他就此愣愣的,一个字回话没有,陈留郡王见等不到人就应声,含笑眸光看过来,就见到一个傻子在那里呆站着。

    陈留郡王笑容加深,而帐篷里别的人也不由自主抬起头,投到沈渭身上。见新升的沈将军:“呵呵,呵呵呵…。”

    这下子都乐了。

    新升职的人全是这样,傻乎乎的好似天上掉馅饼把脑袋打晕掉,还恨不能一直不醒。

    都理解他,而又都见到沈渭英勇上倒不是吹的,这就从陈留郡王开始,都含笑注目,由着沈渭一个人多笑会儿。

    沈渭正笑着,猛然痛叫一声:“哎哟!”

    背后又挨了一记手肘,袁训低声喝骂:“回魂!”这才把沈谓该说的话撵出来:“末将谢恩!”

    陈留郡王呵呵笑了,在这里又添上一句:“太子门下俱是人才。”

    凡是混到将军的,脑瓜子都有几分开窍。见郡王把兵部抬出来还嫌不够,又把太子殿下也搬出来,一干子开窍人的眼光,飘飘对着袁训看去。

    这位太子党,又是郡王亲戚,他是什么封赏?

    都在一起打仗,有人退缩,有人脓包,全是能看出来的。但即使是袁训功夫再好,才到军中没半年,还不能抹去别人心中他是陈留郡王小舅子的印迹。

    袁训是最后一个念的,也不知道他是在圣旨上最后一个,还是陈留郡王有意这样。

    “武略将军袁训,升授明威将军!”

    帐篷里一片哗然。

    沈渭喜欢得拿手敲袁训的背,也顾不得失仪不失仪的,话藏不住的往外蹦:“恭喜你连升三级。”这是在从五品上面,跳过五品正,跳过从四品,升到四品上面。

    在的人中总有几个有心的,算上一算,探花郎从出京后,就官职一路高升。他在京里当御史,十三道监查御史,当时是正七品。

    出京到了边城,兵部发下履历,说皇上亲点,就是从五品将军到的军中。现在不过半年左右,又升三级。

    对着袁训那张有风霜,但还是太年青的面庞,把这帐算明白的人都不舒服起来。这是什么圣眷,不过半年,从七品升到正四品。

    现在就都能明白为什么陈留郡王又把太子殿下搬出来,这说明在郡王心中他也觉得升得太快,怕不能服众,先敲打一下大家,太子门下出来的,你们都不要比了。

    龙氏兄弟苍白了脸。

    这官升的!

    不就抱住太子大腿!

    半年升六级,太没道理!从七品开始算起。

    袁训坦然面对众人或眼红或不甘或羡慕的眼光,他挂着微笑,泰然自若,像是不觉得奇怪,也不为将受到的猜测担心。

    陈留郡王也看到这些脸色,呵呵地又加上一句:“袁将军,你的圣眷真好,我都眼红你了。”这不过是出自姑母的疼爱和表兄的关心吧。

    谁让小弟你是那“唯一”呢?

    ……

    当丈夫的又一次被推到浪尖上时,当妻子的宝珠则在郡王府中悠闲养胎。她才到没两天,从她上回离开,也不过五个月。

    她住过的那院子还在,那是郡王府中仅次于老王妃和郡王妃的院子。这又回来,应该还住在那里才是。但陈留郡王不在家,陈留郡王妃对宝珠看法大变,把自己院子的厢房收拾出来,说和宝珠做个伴儿,而且也方便照看她。

    宝珠这就过上与姐姐同吃同住的日子,宝珠顿时变懒虫。

    郡王妃是忙的,但每天都和宝珠坐半天。这半天里,两个人无所不谈。有家人回事情,郡王妃也不避宝珠,足见对她的信任。

    “就是这样,查明白了,截你道的人是项城郡王的。”陈留郡王妃劝宝珠不要生气:“看我给他一下子,让他痛一下再说。”

    宝珠就问:“姐姐有什么主意?”

    陈留郡王妃眉头也没有动一下,像是这事情不值得一提:“不就那样,你还过来,我还过去,”还能怎么着?

    谁也不能把谁都宰了。

    宝珠也就猜到,不是血雨腥风,就是腥风血雨。姐姐不愿意对自己说,是怕自己受惊才是。但宝珠还是嘴唇微动,她有话要说。

    陈留郡王见到,就问出来:“你说?”

    让姐姐看出来,宝珠倒难为情。她腼腆一笑,开口前像是犹豫的,但开口后却一路流利:“在我看来,姐姐比项城郡王高,不会跟项城郡王似的,姐姐要敲打他,他自然是无还手之力,不过同是郡王,姐姐自然也能照顾到项城郡王的颜面。”

    宝珠开口,总有让听的人吃惊。

    在大同时,总是让龙怀城诧异;在这里,又带给陈留郡王妃同样的感受。

    陈留郡王妃嘴角往上勾了勾,想对面那个人儿,她的名字叫宝珠,所以才不时的有点儿与众不同,总让人要捧在手心里的东西出来?

    有些陈留郡王妃想不到的事情,又让宝珠及时提醒。

    不管是郡王与郡王也好,再或者国家与国家也好,再不然普通老百姓也好,起纠纷解决的手段都差不多。

    不管是百姓们中走诉讼,皇帝们之间走战争,再来郡王们之间暗战不断,全是强者为王,强者胜。

    郡王妃从小受的是国公府教育,养大她的前国公夫人在女儿身上后悔到来不及,对外孙女儿的灌输就全盘换掉,不许她生出柔弱怜惜的性子,把郡王妃从小养成强硬和不姑息的个性。

    这类不姑息不单指管家和处事上面,还有郡王妃对自己的要求上面。

    她不会轻易的体谅别人,所以她在京里相不中宝珠时,也就相不中了。

    但她却是博学多才,见识多的人,所以她看到宝珠的好时,也就相中了她。

    她不会轻易的宽容别人,所以在宝珠没有说话以前,陈留郡王妃本来的想法,是让项城郡王府上大乱一回。

    钱上面乱,人上面乱,在她的想法中都存在。

    宝珠及时的提醒到她,姐姐你也要照顾到一些地方。宝珠说的项城郡王的脸面,并不是指忍让项城郡王。

    郡王妃是从小养成的刚强,而宝珠是天生的好心地。

    善良这东西永远没有错,错的是表现的不在地方,不在时机,和对错了人。但这与不要善良是两回事情。

    以宝珠来想,项城郡王和陈留郡王都不在家,两位郡王妃做事要手下留点见面余地才好。

    人都有好奇心和仇恨心,宝珠也有。宝珠很想把龙氏兄弟打一顿,可她没有做。因为这是舅父的事情。

    宝珠在听到舅母可能诅咒过公公,也有质问她的心。可她没有做,这是母亲和表凶的事情。

    这与软弱无关。

    宝珠在这里提醒郡王妃的,就是你可以任意的出手,但情节重大的事件,还是交给姐丈、表凶和舅父的好。

    陈留郡王妃看似面容不动,却更为满意。

    宝珠提醒到她的,在她心里不是一星半点。

    郡王妃考虑事情远大,她肯退一步的想,就要想到宫中的姑母,太子府中的表兄。她和项城郡王府上你来我往,太子殿下难免忧心。

    以郡王妃来想,她都不愿意手下管事们内讧,又何况是殿下呢?

    很多人稀里糊涂懵懂幼稚,总想自己当厉害人,又希冀手下人和身边家人能互相容忍和和谐,难道你身边的人,把你容纳进家人,容纳进手下人的那人,他不这样想?他没有希冀过你也是个和气的人?

    当然容忍,可不是处处容忍。不当忍的,一定不忍。忍了是你自己的事!

    郡王妃聪明绝顶,这就徐徐收起火气,决定从长计议。她的表兄是未来储君,这天下将来是他的。为了让表兄看重,也不能过份起干戈。

    自幼高傲的郡王妃也肯承认,是宝珠在此时改变她原本的想法。

    又半天后,郡王妃在正房里让管事的重领主意离去,问侍候的丫头:“有一会儿没去陪舅奶奶,舅奶奶在作什么?”

    舅奶奶从进府就是王妃心坎上的人,丫头们随时掌握舅奶奶的动向。争着回话:“舅奶奶才说闷,往园子里找新开的花去了。”

    “让她好好玩吧,仔细别碰着。”郡王妃微笑。宝珠还是孩子气,前天和念姐儿嚷着园子里数花去。但今天的这孩子气,让郡王妃生出满意和怜惜之感。

    弟妹在我这里更孩子气,这正说明我对她好才是。

    没想到姐姐又把自己想起来的宝珠,正在园子里咕咕地笑。

    她带着卫氏梅英和红花,和一个年青的妇人在说话。那妇人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生得不笑也似嫣然,又有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眸,眼角飞扬,观之国色天香。

    “姨娘生得真好,”红花羡慕她美貌。

    而卫氏正凑到宝珠耳朵边,低声道:“这姨娘还是处子身。”

    宝珠就这个笑起来,原因无二,这一位姐丈的姨娘,和这几天见到的那几位一样,奶妈全说她们还是黄花女儿。

    姐姐的手段还真是高,宝珠拿个帕子掩住可能会出现的暴笑。

    想姐丈将军黄沙里,而姐姐在红烛绣阁中为他纳妾。纳出来几桌子打牌的不说,倒有一多半儿是没经过姐丈手的。

    陈留郡王妃对宝珠越想越满意时,宝珠对姐姐越琢磨越佩服。这又能干又美貌的姐姐,你实在太“贤惠”了。

    面前这妾很是讨好宝珠,郡王不在家,老王妃不管事,府中是郡王妃的天下,而郡王妃现在心里就只有舅奶奶,还好没排到老王妃后面。

    “舅奶奶要数花,我来帮你,跟着你我也玩一回。”这妾笑盈盈。

    宝珠自然不拒绝,人多也热闹不是,又多带上一个她,大家吵吵着是迎春先开,还是春梅未落,一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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