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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的正院里已是闹开了。庭玬与庭枫庭杨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打雪仗,廊下房知德、袁守一、庭珮与庭松哥四个站了一排。庭芳才进门,就差点被雪球砸到,轻巧一躲,庭玬立刻补了一记。几个熊孩子的手法怎能跟天天被虐的庭芳相比,庭玬连续几下都没打中,庭珮轻咳道:“老三,你皮痒?”

    庭玬方想起庭芳是郡主了,郁闷的道:“唉,不好玩了。”立定,朝庭芳见礼。

    袁守一等人也跟着向庭芳行礼:“见过太傅。”

    庭芳笑道:“五妹夫客气。”又对庭玬道,“你四妹妹因生育亏了身子,你给我等着,明年看我弄不死你!”

    庭玬立刻就高兴的扑过来勾住庭芳的肩道:“好妹妹!我就说你便是做了郡主,也没什么不同的。”

    庭芳把庭玬扒下来,笑对房知德道:“你速度倒快!”

    房知德一脸道貌盎然:“闻得二婶来了,特来拜见。”

    庭芳:“……”好假!懒的理他们,径自掀帘子进门,才发现庭珊与庭琇坐在炕上,隔着玻璃窗看外头景象。她一进门,越老太太先站起来问安。原本是该迎出去的,陈氏按着叫他们别动,此刻再坐着,便失了礼数了。

    庭芳摆摆手:“不用多礼。”

    陈氏忙问:“就好了?”

    庭芳笑道:“嗯,没事儿了。陛下日理万机,哪里计较这等小事。”

    越氏的心落回肚子里,不好意思的道:“生累你了。”

    庭芳摇头:“无事。”又对庭珊姐妹道,“你们怎么不出去耍?”

    陈氏道:“冷的狠,姑娘家娇弱,仔细冻病了。”

    庭芳道:“眼都看直了,娘何必拘着她们。寻两件厚斗篷来,放她们姐俩出去堆雪人玩。还有那头麂子,叫厨房收拾了,就在雪地里烤着吃岂不好耍?”

    陈氏看了看越老太太,有些尴尬。自家孩子确实太闹腾,有讲规矩的越家人在前,还是别太过。庭芳才不管,指着庭珊道:“三姐姐,你就给我装!那年同三哥合伙儿在雪地里挖坑想引我掉下去的账我还没算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摆着千金小姐的款儿,赶紧出去替我收拾了三哥,他才用雪球砸我,你们两个竟不替我报仇?”说着一手一个,硬把姐妹俩拖下了炕,直接扔去了厅里,叫丫头替她们穿斗篷,再踹出门去。

    越老太太心中着急,她方才看着房知德极知礼,觉着不错。庭珊又不知道此事,当着房知德疯起来,还不定能不能说成呢。庭珊已然是个老姑娘了,再去寻个这般年纪还没说过亲,又已中了举的后生,谈何容易?事关外孙女,越老太太忍不住劝道:“毕竟有外男,看着不雅。”

    庭芳挑眉道:“嫌不雅别来太傅家求亲啊!要多雅的都有!”正看越家不顺眼,想着当时越家还求娶庭琇来着,幸亏没应,坑闺女呢!把活泼性子藏着掖着,这叫骗婚懂吗?男人发现娶回家的货不对板,万千手段整死你,娘家还不好意思吱声。越氏绝逼是越家基因变异爆的装备,艾玛她叶家真是运气太好了!决定把庭珊的嫁妆弄丰厚点,越氏难得啊!

    越老太太被庭芳的话堵的半死,只得看向女儿。越氏却觉得庭芳说的很有道理,隔着玻璃窗,死死盯着房知德,看他有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不管房知德喜欢什么样的人,能容活泼的,就比只看得惯文静的要宽厚,谁家女婿不是捡着宽厚的挑?

    看了一回,发现房知德那四个大的在廊下纹丝不动,嘴里念叨着什么,大概是在说学问。房知德刚被黑箱进了举人,剩下三个万年备考,确实有的是话题聊。

    越氏看不出个所以然,不一会儿,厨下当真把麂子肉片成薄片,拿碟子装了,开始在院子里刨坑撘炉子。庭珊毕竟已经二十,幼稚的打雪仗觉得没意思,但烧烤还是觉得挺有兴趣的。探头到窗边,庭芳默契的推开窗子笑问:“还要什么?”

    庭珊兴头道:“你不出来玩?”

    庭芳笑道:“太医下的禁令一本书那么厚,明年陪你们玩。”

    庭珊有些遗憾,她幼年就同庭芳最好,少了她觉着便是看起来好耍的烧烤都没那么多趣儿了。

    陈氏道:“你四妹妹现还动不动手脚发凉,你若是觉得不好耍,就使人去喊你二姐姐,横竖住的近,不消一刻钟就到了。”

    庭兰更无聊!庭琇却是知道庭芳当日之凶险,原先火炉子似的一个人,入冬后衣裳都穿的比她厚实些。徐景昌还百般怕她冷。气血两亏,且要将养呢。她被庭芳与偶尔过来串门的夏波光教了一脑袋歪理,此刻也有心试探袁守一,竟是拉着庭珊,就往炉子边去了。

    坐下烧烤,庭琇的余光扫过袁守一的表情,你是喜欢呢?还是讨厌?

    第190章连襟闲话

    姐妹两个在一处,差别就格外明显。庭琇虽“出格”了一把,但比起旁边兴奋起来的庭珊,依然显得文静。而袁守一正讨论学问,就没往炉子边看。庭琇只得低下头,认真烤肉。

    庭珊这些年,也算历经波折,早不是当年的傻大姐,可是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想要同小时候一样再疯一把,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还是无忧无虑的阁老家的小姐,安逸祥和。

    麂子肉比起寻常物事确实珍贵,叶阁老在世时,这一群孩子没有一个稀罕的,待叶阁老离世,方知世道艰难。庭松等人饭是能吃饱的,但精致上头就有限了。庭珊兄妹更惨一点儿,海南物资倒是不算匮乏,仗着地利吃了不少水果并野味,但没有足够的调料,也吃不出什么惊艳来,不过不饿肚子罢了。兄妹皆半真半假的抢着吃,慢慢的,多年离别造成的生疏,伴着麂子肉下肚,消失的无影无踪。

    麂子肉的香味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里渗入,搅的庭芳也馋了,笑道:“若不是怕师兄骂我,我定是要出去抢上两筷子的!”

    陈氏笑道:“哪里就差那一口了。”说着就唤胡妈妈道,“去厨下说一声儿,做个清汤锅子,把麂子肉片的薄薄的,与郡主烫着吃。”

    庭芳:“……”清汤……锅……

    厨下忙收拾了几个锅子,不独片了麂子肉,牛羊肉并冬日里难得的几样菜蔬,一并送了来。庭芳道:“他们在外头吃饱的必不稀罕我们的锅子,倒是且把房二哥哥并五妹夫请进来,他们四个说学问说迷了,在廊下站着冷。”

    丫头又去请房知德等人。房知德正被越氏盯着,又曾是叶家学生,袁守一是女婿,尽数算自己人。便在庭芳起居的西间摆了一桌,由他们四人坐了。又在炕上摆了一桌,由庭芳等人坐了。外头兄妹还在大呼小叫,庭芳看看自己身边坐的分别是陈氏、越氏与越老太太,顿时觉得……我勒个去!这是心老了的节奏吗?怎么就混的跟大妈们一桌了!

    袁守一还有些拘束,房知德却是极熟叶家人,从容的说笑。期间有意展现自己,还道:“麂子肉虽好,吃多了却容易腻。我把这碟子豆腐与他们送去,配着吃才香。”

    丫头们哪里能让房知德当跑堂,赶紧上前来接了豆腐,送到外头。

    越氏见房知德对烧烤之事不以为意,心里更满意了。她这二日正气头上,恨不能捡着叶俊德的反面挑,越活泼越能入她眼。笑对房知德道:“看来二公子也是个中好手!”

    房知德笑道:“二婶唤我知德便好。若论烧烤,我却是行家。在海上漂着无趣儿,闲来就烤鱼吃。冬日里无好鱼,待开春了烤一回孝敬二婶。若是味儿不好,只管罚我。”

    越氏就问:“你往日跟船,可是去过南洋?”

    房知德道:“去过两回,主要还是跑广州。咱们的船不大好,等着我们徐国公改好了大船,我也想去见一见欧洲风情。”

    越氏试探道:“那妻儿怎么办呢?”

    房知德爽朗笑道:“一并带上!”

    越老太太笑:“女眷可不好走那般远。”

    房知德道:“有什么不好的?看我们郡主天南海北的跑,倒是关在京里头身子骨就不如往常了。”

    庭芳道:“那是生孩子生的。”

    房知德笑笑没再纠缠这个问题,见越氏不再同他说话,他们哥几个复又说起学问来。忽然庭珮道:“房二叔,你秋闱的号房,同咱们以前的模拟考有甚不同?”

    房知德肝疼的道:“你能叫我二哥吗?”

    庭珮忙道:“对不住,小时候儿叫顺口了。”

    房知德恨恨的道:“都是郡主闹的!”

    庭芳大呼冤枉:“我们本来就差辈儿!”

    房知德简直懒的理她,扭头对庭珮道:“比模拟考还臭,不过有富户专在外头提供饭食,比窝头好吃多了。咱们原先当真被郡主坑的不轻。”

    忆起过去的时光,陈氏与越氏都生出些笑意。陈氏道:“上回写帖子与了康先生,他回了信说过了年就来。到时候咱们都搬回去住,同往常一样。过二年庭珮成了亲,有了孩儿,就劳康先生再教一代。”

    越氏看了看在炕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叶晗,又想了想日后被小孩子围着转的日子,直接笑出了声:“得专使人看着,不然非打起来不可。我们郡主小时候,可是厉害的很。陈恭且打不过她。”

    庭芳道:“我现在单挑他们哥几个毫无压力啊!”

    越老太太:“……”跟叶家真心三观不合……

    庭珊掀帘子进来,恰听到最后一句,笑道:“你才装病西施来着,这会子又充霸王了。休要光说不练,你厉害,咱们雪地里见真章!”

    庭琇跟着进来道:“四姐姐怕四姐夫训她,才不敢去玩雪。前日下小雪珠子,她偷摸玩了会子,被四姐夫逮着了,四姐姐足足陪笑了半日才叫饶过了。”以后谁要说徐景昌夫纲不振她跟谁急,庭芳见了徐景昌就比庭兰强点儿了。庭琇住了些时日,当真被庭芳的两张脸刺激的不轻。四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切换自如并保持两张脸都厚如城墙的?

    陈氏道:“别提此事,眼错不见她就跟我生出典故,二弟妹你是不知道,她连个斗篷也不穿,就这么蹦出去了。晚间就说嗓子不舒服,吃了两三日的药才见好。我看昌哥儿训的轻了,哪日再不知分寸,叫拿棍子打一顿才好。”

    庭芳心好塞,求这么丢脸的事不要大肆宣扬。想她叶庭芳纵横沙场,谁知道手贱一回就能感冒!喵的生娃比出车祸惨多了,真的!

    孩子们呼啦啦的进来,屋里挤的满满当当,转身都难。庭玬几个只得又跑去东间赶围棋做耍,庭珊与庭琇上了炕,一左一右的挨着庭芳坐着说话。

    庭芳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会儿叫庭珊吃橘子,一会儿又往庭琇嘴里塞颗栗子。陈氏看着眼都笑眯了缝,一叠声使人去请庭兰:“姐妹都在,叫他来一起热闹热闹。”

    越氏看着花团锦簇的一屋子,被叶俊德堵着的气也消了,笑道:“可惜不好请王妃,不然更热闹。”

    庭芳道:“大姐姐先前得闲常来瞧我,近来是叫陛下使去管宗学,才不见人影。再有大公主打小儿就是她带着,一刻也离不得,正教大公主管宫务呢。”

    闲话两句,庭兰坐着车来了。进门见了越氏,怔了一下,才笑道:“二婶甚时候回来的?”

    陈氏道:“快来见见亲家老太太。”

    庭兰乖乖的到越老太太跟前见礼,又给越氏行礼。拜了一圈儿,被庭珊拉了过去,笑问:“我姐夫呢?见面礼还没赏我们呢!”

    庭兰笑着解释:“今儿不巧,他进宫当差去了。我已使人告诉了他一声儿,晚间必来的。”

    庭芳看了看屋内的景况,就道:“索性叫师兄同他一块儿回来。他们连襟几个往厅里吃酒去。”

    陈氏道:“甚好。二姐儿今晚别家去了,你三妹妹才回来,你们姐妹正好亲香亲香。”

    家族分崩过,才知姐妹之珍贵。庭兰虽笨,见了姐妹也是高兴的。几个立刻叽叽喳喳说起胭脂水粉,庭芳半日插不进一句嘴,摇头道:“我就生错了性别!”说着跳下炕,摸去了桌边,对庭珮道:“好哥哥,让我半边凳子,我跟你们混。”

    庭珮促狭道:“你又不考科举,同我们混甚?”

    庭芳踩了庭珮一脚:“我告诉你,仔细巴结着我,我是不用考科举,没准儿我出题呢。”

    袁守一菊花一紧,从来进士都叫天子门生,会试殿试皇帝亲自出题的时候占多半儿。偏偏昭宁帝是个半文盲,还真有可能是叶太傅出题!

    庭珮也跟着醒过神来,妹妹娇俏的往旁边一坐,一时哪里想得到她是当朝太傅。登时觉得肝疼,我家妹妹是太傅……要是考得不好,要被吊起来打吧?这妹妹当真打小儿就是他的克星!

    房知德笑问:“太傅泄个题儿!”

    庭芳嗳了一声:“我就同你们说句实话,将来的考试,省试我是不知,会试卷子陛下八成是要看的。陛下喜欢言之有物,不大看文法。能否发现问题,发现了如何解决问题。解决的方法好不好,考虑的全面不全面,都是重点。我说真的,二哥哥你休在家死读书。既回来了,把家务管起来。你若一味只知道圣人言,不曾管过事,落于笔上定是空洞无物。”说着指着袁守一道,“你就是只知道背书,谁要你背来?陛下还缺了给他念书的人使?”原先袁守一是客,不好直说,如今是她五妹夫,训起来毫无压力!

    袁守一忙拱手道:“谨遵太傅训。”

    庭芳摆摆手:“别讲那些虚的,我指着你们全过呢。”

    越氏抿嘴笑道:“还真个同哥儿们说的来。”

    陈氏道:“除了在她夫婿跟前,甚时候我都觉得我养的是儿子。”

    庭珮一脸生无可恋的道:“大伯母,我打小儿就这么认为了!”

    房知德也跟着控诉:“为着她,不知挨了多少先生的打!”

    越氏笑个不住:“庭玬才叫打的多。亏的他们哥几个去那边屋里了,不然这会儿就是他们哥几个报仇的日子。”

    袁守一好奇的问:“为何?”

    庭珊笑道:“他们哥几个懒!都叫四妹妹比下去了,可不得挨打!”

    “我哪里懒了?”庭珮痛苦的道,“就是追不上她!”康先生的眼神里,都带着怜悯了好么!

    袁守一道:“我单知道太傅的字写的好。”

    庭芳道:“凑活吧,我现也是日日练。袁首辅的那手字才真个叫人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前日我路过陶镇楼,换了他提的匾,我足足站在下头看了半刻钟,赏心悦目!”能做阁老的,全都不是凡人!

    家风使然,袁守一对科举极上心,又问:“太傅,管家真能在学问上有所进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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