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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不用两日就能制好。”

    褚太后笑了笑,倒也没有强求。顺手合上木盒,交给宫婢收起。

    三人正说着话,忽有宦者走进殿中,看样子似有急事。

    “何时如此焦急?”褚太后皱眉。

    “回太后,是长秋宫。”宦者顿住,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说吧,南康不是外人。”

    “诺。”宦者弯着腰,格外的小心翼翼,“官家去了皇后宫中,不到两刻钟出来,大长秋亲自去请医者。看样子,皇后怕是不好。”

    啪!

    褚太后表情震怒,一把拍在矮榻之上。

    “他想干什么!”

    南康公主同样沉下脸色,红唇紧抿,似想说什么,到底忍住没有开口。

    看着倾倒的茶盏,桓容不禁挑了下眉。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如此作死的。

    司马奕不知道自己就要成为弃子?还是说已经知道,干脆拉着旁人一起难受?

    皇后出自庾氏,就血缘关系来讲,和南康公主算是亲戚。比起没事都要起风浪的娘家人,她的性情堪称懦弱,半点不及南康公主生母,因乱兵而死的庾太后,在宫中毫无存在感。

    桓容回到建康后,就听人说皇后病了。

    如今来看,有庾氏这样的娘家,又有司马奕这样的丈夫,庾皇后想不病也难。

    天子和皇后的事仅有褚太后能够处理,南康公主和桓容起身告退,褚太后没有挽留,赏下两车绢,并派长乐宫宦者相送。

    “多事之秋啊。”

    桓容暗中叹息,挥退宦者,亲自替南康公主撑伞。

    “瓜儿,建康非久留之地,你尽快启程。”

    走在雨中,南康公主握住桓容的手腕,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诺。”

    桓容没有多问,单手撑伞,用力点了点头。

    天空再次响起惊雷,闪电如金-蛇-滚动,预示大变将至。

    母子俩穿过雨幕,一路走出宫门,再没有回头。

    长乐宫中,褚太后命宦者细说。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太后,是官家看中了皇后身边的宫婢,索要不成,一怒之下就……”

    “如何?”

    “一怒之下伤到了皇后。”宦者额前冒出冷汗。

    司马奕终日沉迷酒-色,身子将被掏空。换成旁人挨这一脚不痛不痒,庾皇后却是久病在床,压根撑不住。

    “好,他可真好!”

    褚太后气急而笑,同时有几分诧异,以庾皇后的性子,竟有敢“违抗皇命”的一日。

    “摆驾长秋宫。”

    褚太后不晓得司马奕是真的酒迷心智,还是别有目的,但她主意已经,皇位之上必要换人。至于是司马曜还是司马昱,端看郗方回和建康氏族能否在这场角力中压过桓温。

    而越是这个时候,庾皇后越不能出事。

    走出殿门,褚太后忽然道:“阿讷。”

    “仆在。”一名上了年纪的宦官应声。

    “你观丰阳县公如何?”

    “回太后,县公尊贵之人,岂是仆可断言。”

    褚太后眯起双眼,不知为何又想扈谦的卦象。耳边惊雷炸响,不禁停住脚步,望向阴沉的天空,表情有几分凝重。

    台城外,桓府的牛车遇上琅琊王府车架。因雨势过大,可见度实在太低,两车迎面急行,差点-撞-到一起。

    “可是长公主车驾?”

    桓容推开车窗,发现对面车中不是司马昱,而是曾到过桓府的司马曜。

    比起之前,这位琅琊王世子貌似白了不少。仔细再看,实则是在脸上扑了一层厚粉。在车中尚好,被雨水一淋,黑一道白一道,多少有几分滑稽。

    “正是,对面可是琅琊王世子?”

    从南康公主论,桓容比司马昱低一辈,但司马道福嫁给桓济,两人又成了平辈。如此一来,彼此的称呼上就显得尴尬,反不如以爵位相称。

    彼此道明身份,明白都是“自家人”,自然不好追究是谁的责任。

    桓容和南康公主正要回府,司马曜忙着入宫,互相打过招呼便不再多言,两车-擦-身而过,反向而行。

    “阿母,太后有意扶持司马曜?”

    南康公主点点头,并不隐瞒桓容,“你父更重琅琊王,太后是什么打算,究竟结果如何,现下还不好说。”

    无论如何,就目前来看,桓大司马还不打算举兵造-反,建康尚能安稳两年。

    回到府中,立刻有婢仆上前禀报,桓大司马遣人送信,言要见一见留在府内的两个小公子。

    “那老奴打什么主意?”南康公主皱眉,“送信人何在?”

    “尚在客室。”

    “瓜儿,你先去休息。”猜不透桓大司马的用意,南康公主的第一反应是不能让来人见到桓容。

    “诺。”

    知晓亲娘的意思,桓容纵然有几分好奇也只能暂且压下,目送南康公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向回廊走去。

    路行到一半,恰好遇见在廊下观雨的李夫人。

    冷风飘雨中,美人长身玉立,宽大的裙摆随风鼓起,发尾飞旋,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阿姨。”桓容拱手揖礼。

    “郎君回来了,此行可顺利?”李夫人侧身浅笑,精致的眉眼被水汽氤氲,美得愈发不真实。

    “劳阿姨挂心,一切都好。”

    李夫人莲步轻移,停在距桓容三步远,轻声道:“我有话想同郎君说,可否?”

    “诺。”桓容道,“可请阿姨移步厢室?”

    “不用,这里便好。”

    李夫人轻轻摇头,转身望向雨幕,语气中带着怀念:“这样的天气,常让我想起那一日。”

    “那一日?”桓容下意识问道。

    “成汉灭国之日。”

    “……”这让他怎么接话?

    “郎君可愿听一听成汉的旧事?”李夫人问道。

    “阿姨愿讲,容洗耳恭听。”

    李夫人静静的望着雨幕,视线似穿过时间和空间阻隔,回望成汉王城,益州大地。

    “我祖在永安年间入益州,在成都称王。”

    李夫人的声音轻缓,从李雄成都称王讲起。

    “逾二年,我祖称帝,国号大成,是为太-宗皇帝。”

    “咸和九年,太-宗皇帝驾崩,因兄子侍奉病榻且有才德,故舍亲子而传位兄子。”

    说到这里,李夫人顿了顿。

    “由此,成汉皇室再无一天宁日。”

    李夫人的语调并无太大起伏,表情始终平静,讲述的却是一幕幕血-腥的权利斗争,亲情-杀-戮。

    “太-宗亲子不甘于大权旁落,联合举兵杀哀帝。其后发生内讧,互相征伐,内乱持续足足两年,直至新帝登位。而后不过四载,太-宗从弟以新帝残-暴,弑杀手足为由,联合满朝文武废帝登基,即是中宗皇帝。”

    “其后六年,中宗驾崩,我兄继位。又五年,国都被晋军攻破,我兄身死。”

    这段历史并不长,桓容却听得胆战心惊。

    “短短五十载,弟杀兄,兄弑弟,叔废侄,成汉皇室十去七八。凡被杀之人,家眷皆不得保全。”

    话说到这里,李夫人转过头,笑意渐渐隐去。

    “要想登上高位,必会手染鲜血。”

    “这就是皇-权。”

    桓容张开嘴,喉咙间像堵着石块,许久没能发出声音。

    “同郎君说这些,是想让郎君明白,欲要手握大权,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如果郎君想要殿下平安,绝不能止步幽州刺使。”

    “郎君如今已是退不得。退一步即是万丈深渊。”

    “时逢乱世,心慈未必结成善因,强横未必酿成恶果。”

    几句话振聋发聩,狠狠砸进桓容脑海。

    待他回过神来,李夫人早已翩然离去,廊下仅余一缕温香,顷刻被冷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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