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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斗争之情形虽从古至今一直都在上演,早已司空见字真要予以学理化解释却是极难。因为政治有无数种解释与定义,斗争也有无数种说法和评价,两者结合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但素来大难之词通常又有极易的解释法——“打倒敌人,保全自己”八个字虽然粗浅,却也鲜明地概括了政治斗争的实质。

    这其中,“打倒敌人”是手段,“保全自己”便是目的。岑春煊经过丁末大参案的洗礼,得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只有目的得到保全,手段的实施与否才具有意义。倘若目的没有达到,手段即使一时得逞不过是虚幻一场罢了。丁末政潮中,他太执著于打倒对手这个手段,忽略了相应目的,现在想来那时被贬出京当真是一点都不冤枉。若不是皇帝圣明,哪有重新启用的可能?

    是故他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即便表面上偃旗息鼓,绝口不提旧事如何,心底的那份宿怨却从未消退,只有日甚一日的积累与孕育,更何况皇帝虽未曾明言,但心思却已昭然若揭,庆王系终究要全面打倒,所谋者无非是一个时机,他岑春煊也等待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广宇用来进行政治斗争的办法,却是最简便的办法——拉一派打一派。维新元年以来,皇帝先以载泽、盛宣怀为倚仗,以津浦铁路案和直隶财政清查案为突破口打倒杨家兄弟集团;再以那桐、郑观应为胜负手,利用招商局案和沪宁铁路案打倒盛宣怀集团;现在大事平息,地方束手。斗争矛头自然又要转回朝堂而来。

    当日王商利用岑春煊的两份弹劾条陈硬让那桐和载洵两人出了10万银子的血。可那只是小惩,更多地是稳定人心、避免朝堂倾轧地障眼法,皇帝现在地位巩固。大政迭次推行,其地位与威信早已不如刚亲政时一般战战兢兢,其手法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林广宇的个中用意岑春煊看得十分明白,重新起复也好,专掌监察大权也罢,都是皇帝用于驾驭臣下、执掌朝政。分化、瓦解、平衡的手段之一,所谓帝王之术大抵就是如此。可即便熟知,他亦甘心为上位者所用,“臣岑春煊就是皇上跟前地一条狗,让我咬谁我便咬谁”的言语虽然粗鄙,却也鲜明地点出了实质。现在皇帝既有倒庆之意流露,岂能不“春江水暖鸭先知”?

    ——倒庆必先倒那!这是岑春煊拟定的斗争方针,重新起复以来。他一直隐忍不发,甚至还专程上门赔罪,解释“误会”,但暗地里丝毫不曾放松。一有空闲便准备各项材料,准备予以雷霆一击。

    奕劻树大根深。急切间难以动摇,他拟先从外围开始动手。陈璧一倒,不惟奕劻的心腹手下少了一个,连带着众人对于奕劻的指望也减弱了七、八分——试想,陈璧为大佬鞍前马后许多年,下台之际大佬不但没有力保,反轻易将其当成弃子打发,纯以那桐继任为满足。

    表面上看庆王阵营并未损失,无非是去一不中用之人,位置反倒留了下来,但却寒了所有边缘党羽之心——大佬今日能如此对待陈璧,轻易舍弃,将来自己万一有事,也难以指望援手。除了那些执迷不悟、铁心要跟着奕劻走的,其余边缘人物自觉不自觉地开始与之保持距离。这种微妙地时机与气氛,真是倒那的好时机。

    更何况那桐不仅有把柄在岑春煊手上,而且在朝臣中亦成为众矢之的。出任邮传部尚书不过短短几月,那桐非但没有汲取陈璧的教训,反而丝毫不知收敛,愈发得意忘形、恣意妄为。总以为自己倒盛有功,现在天下第一肥缺在手,路、轮、电、邮四大权在握,银钱尽可滚滚而来,早将谨慎小心四字丢到爪哇国去。大肆受贿纳赃,连表面上的掩饰都干脆不做了,平日办公只知道听取梁士的意见,连一点主意都拿捏不定,一有空暇便与一班京剧票友鬼混,办事能力与盛宣怀差得老远,其腐朽程度比起盛来更有过之而无不及,邮传部内部早已议论纷纷,只是碍于梁士等人的面子,只敢私底下摇头而已。

    不少人本来就对那桐夺取邮传部尚书之位很不满意,现在见他这副丑态,更是不齿,偏偏他还颐指气使,以为自己是大部尚书又兼大学士,在官制改革中盛气凌人,对其他部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过短短几月,竟然树敌若干,引得无数人反感。此时,岑春煊才明白林广宇当时为什么力排众议,坚持让那桐出任邮传部尚书,而且说“不要急,等等看”两句话的“良苦用心”——这分明就是将那桐放到火上炙烤。到现在关口,时机已然成熟,只等猝然发动,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书房中缮写弹劾折子地缘由。

    说来也巧,他原本并未设计这一出,只不过看到端方失魂落魄而来,态度又极为谦恭,瞬间便明白了全部,故意露个破绽给对方——他哪里是肚子疼,分明是借故溜到旁边优哉游哉,而眼神片刻不离书房,端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底。

    果然不出所料,病急乱投医的端方上钩了。

    对“打倒敌人,保全自己”地斗争哲学端方其实也心领神会的。但事情总有例外,万一地万一,没有敌人可供打倒怎么办?或者说敌人异常强大打不倒怎么办?那样该如何保全自己?以张勋一案为例,他的敌人便是整个言官和皇帝,这绝不是他能打倒的对象,于是便只能另想他法。

    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和岑春煊的谈话便异乎寻常的顺利:

    “岑中堂,这份折子持论甚正,立意甚高。某极钦佩。极欲回去瞻仰一番。”

    “午桥兄,这份折子论则论矣,证据却嫌不足。”

    “无妨。直隶财政清查有一份结交档案,却是北洋历年馈赠京城大员的明细表,某细细看来,定有所得。”

    “既如此,倒是叨扰了。”

    “您看这样可好,两日后我将补充意见连折子再奉还府上。”

    “好极。好极。”岑春捻着胡须提醒道,“到时候别忘了上疏辩解张勋一案。”

    “那是自然,言语文字肯定还要中堂大人仔细把关。”

    “不敢当,不敢当,午桥兄客气了。”

    表面上看,两个当朝大员仿佛在为文章地遣词用字而斤斤计较,实际上分明就达成了一桩交易——岑春煊急欲倒那,端方便负责提供“黑材料”。以此求得对方在张勋一案上地谅解,最终保自己安然过关。

    关键时刻,端方使出了斗争哲学的最后一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倒盟友。

    论起亲疏远近。他和袁世凯是儿女亲家,与奕劻等关系较为密切。排起来该是大佬一党,但这些年他一直在两江任职,时空稍有距离,不似原先庆-那-袁铁三角一般牢固,

    是铁三角同盟的外围成员。但他对这个铁三角却有三角中袁世凯既有作为、又有心机,可谓核心,可惜一把火上了西天;那桐心比天高,却是志大才疏之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典型的纨绔子弟;大佬虽然位高权重,但太后已逝,靠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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