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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定远又惊又怒自知若不从中阻拦两位王爷不死即伤。情急之下回过铁手抄下了两枚暗器却于此际阜城门终于轰然开启庆王爷呼天抢地率先冲了进去万头钻动中残兵败卒一涌入猛听轰隆隆、轰隆隆蹄声大作那马见愁竟也随势闯进城门转眼间绝尘而去。

    城内一片大乱放眼望去全是残兵败卒守城军官全力阻拦却挡不下人潮。巩志等人喝喝喘息纷纷摔倒在地力竭难动。德王、临王也都惊出了一身冷汗颤声问道:伍定远!怎么办?那厮闯入城里去了!伍定远摇了摇头道:放心那人不是秦仲海。

    两位王爷愕然道:是吗?我看就是他啊!秦仲海鹰鼻蜂目容貌凶恶乃是一条粗汉马背上那位却是个女人。两位王爷牝牡骊黄雌雄不分伍定远自也无心辩解只召集四大参谋遍询查问:各部死伤如何?

    诸人回报道:都督放心勤王军死伤不大。我军毫无伤。

    伍定远松了口气正要再说却见一名兵卒惊慌上前附到伍定远耳边急道:都督快来!众参谋皱眉道:又怎么了?那兵卒低声道:徽王爷死了。

    众人一颗心好似停了下来反身奔向城门只见担架上躺着一名黄袍男子满身脚印却是让残兵败卒践踏至死。德王、临王听说手足惨死便也赶了过来抚尸痛哭。德王大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伍都督不是救下他了么?

    那兵卒低声道:方方才庆王急于入城便将徽王爷推倒在地后头的兵卒又在城门口推挤逃命便将他将他巩志叹息道:庆王爷人呢?那兵卒道:早逃进城里去了。

    岑焱讥笑道:了不起啊不愧是勤王军话声未毕临王、德王转过头来眼中满是悲恨似要喷出火来了岑焱吓了一跳忙缩到高炯背后不敢胡说了。

    临徽德庆普天同庆这庆王爷本是前锋营统帅孰料临阵脱逃竟然害死自己的堂兄巩志知道兹事体大不愿卷入事端便道:两位王爷请先节哀现今大敌当前正是上下一心的时候。我先派几个人运送徽王遗体入城咱们再做打算

    德王不去理他自管抱起兄长的遗体放声大喊:凤翔师!号令一下大批铁骑汇聚而来看旗号正是凤翔。德王垂下泪来低声道:送徽王回京。哀戚之下竟然翻不上马临王爷在背后使劲一推便将三弟送上马背由他扶灵入京。自己则召集残部转回本阵。

    眼看事态严重正统军上下自是忐忑不安燕烽低声道:都督事情会犯到咱们头上么?伍定远摇了摇头道:别怕有什么事情伍某一肩扛。

    这勤王军又称天子亲兵乃是皇帝的心腹兵马偏偏与正统军不睦满朝皆知此番徽王朱祁又死于正统军中伍定远本已难辞其咎倘使朝廷里还有流言蜚语恐怕更是雪上加霜了。

    此时饿鬼们并未散去仅退到城外三十里坐地暂歇陆孤瞻也未下令攻城料来是要休养生息了。岑焱忙道:都督方才那女人究竟是谁?

    伍定远张开铁手遍示众将看他掌心里却是两枚飞镖蓝澄澄的好似喂有剧毒。

    霎时间人人恍然齐声道:是她!

    难怪驾得住马见愁原来是这苦命女人出马了。只是说也奇怪秦仲海却上哪儿去了?怎地让一个女人打起了先锋?岑焱沈吟道:怪了昨夜不是有个百姓见到那厮了?他为何还不现身?燕烽恨恨地道:还不是想里应外合?等城内一乱他便要趁机攻城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伍定远却不曾说话。他面露疲倦之色道:燕烽、高炯你俩替我坐镇帅帐我要上红螺寺一趟。

    岑焱等人闻言一惊都晓得大都督要面圣了。想起徽王已死众人无不大为忐忑巩志唤来一名传令附耳吩咐:持我令牌过去都督府就说军中有事请夫人至红螺寺一趟。

    众将士气大振险些便欲欢呼起来伍定远却似不知不觉燕烽怕他不高兴偷眼来看只见大都督眉目深锁只顾低头把玩一柄剑孤锋无鞘却不知是从何处拾来的。

    巩志行上前来轻声道:都督事不宜迟咱们该出了吧?

    伍定远醒觉过来当下取来一块油布将长剑裹袱其中随即翻身上马朝城内进。

    救命啊!饿鬼上门啦!万佛烽火啦!

    却说阿秀人在废城猛见饿鬼袭城、官军反击之状自不免吓得魂飞魄散他大呼大嚷拉着胡正堂便欲奔下城头。

    这段废城乃是前代古城年久失修地又湿滑也是阿秀奔得急了胡正堂又是笨手笨脚两人相互扶持却成了拉拉扯扯听得啊呀一声二童脚步放空竟然一同摔落城下。

    城高十数丈地势陡峭这一摔之势怕要了两个孩子的命。正凄惨大叫间阿秀突觉身上一轻随即脚踏实地睁眼急看惊见自己好端端地站在地下却是毫无伤。

    二童张大了嘴仰头向上但见废城高耸在上实不知是如何逃过劫数的?二童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阿秀浑浑噩噩边看边走忽然脚下一绊身子扑倒便又要摔个狗吃屎。

    哎呀一声传过阿秀低头一看不觉咦了一声只见自己又好端端站着这一跤竟没摔成?

    阿秀傻住了想他打小别的不会专能摔跤一天跌个十来次膝破血流、哭叫骂人、稀松平常岂有摔之不倒的道理?他眨了眨眼自问胡正堂:我我方才怎么了?胡正堂茫然道:我我也不知道你你好像摔倒了可身子又立了起来

    听得怪事接踵而来阿秀自是一脸惊奇:是啊方才咱俩从城上摔下来也是平安没事真怪啊。适才见了饿鬼攻城惊魂未定岂料又有怪事上门了?阿秀暗暗害怕却听胡正堂大惊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在暗中保护咱俩了!阿秀骇然道:是谁?

    胡正堂激动道:是土地公!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到土地公伯伯定是他暗中显灵庇佑。

    阿秀皱眉道:土地公?这般小神有啥法力?哪能救得了咱俩?

    胡正堂茫然道:那那是谁显灵了?阿秀反复踱步沈吟半晌猛地双手一拍大声道:没错!我叔叔说得没错!我果然是真命天子有天命护身啊!

    胡正堂大惊道:你你是真命天子?阿秀激动道:你没听说过么?要当皇帝的人打小就有神明暗中保护就怕你走路跌倒、吃饭噎到啊!说着双手合十向天祝祷朗声道:玉皇大帝!你放心把百姓交给我吧我定会当个好皇帝的!

    传说天界投胎之人足有祥云身有丁甲小神围绕只是自身见不到而已。阿秀越想越是亢奋本想饿鬼围城天下大乱谁知自己无意间找到了天命想来天意如此亿万生灵都有救了。

    正兴奋膜拜间胡正堂却狐疑道:是这样吗?我觉得是土地公保佑啊。阿秀冷笑道:都跟你说有天命护身了你还不信?不然你打我一记耳光试试看看能否伤得了我?

    胡正堂摇头道:我可不敢你会报仇的。阿秀笑道:放心我担保绝不生气快打吧。

    胡正堂嗯了一声朝掌中吹了口气随即扬起手来但听啪地一声大响这记耳光竟是抽得结结实实直打得阿秀天旋地转眼冒金星险些滚跌在地。

    阿秀气愤之至暴吼道:混蛋!你为何打我?胡正堂愣道:是你叫我打的啊?

    阿秀怒道:要你打你便打那要你吃屎你吃是不吃?

    眼见地下真有块狗屎便揪住了胡正堂直朝地下按去正打斗间却听一声咳嗽一人静静地道:小弟弟你们在这儿做什么?二童微微一惊撇眼来看背后却站了名男子身穿褐衣长袍模样颇为穷酸。阿秀懒得理会正要殴打同伴那人却道:小弟弟城内情势有些乱你们快快回家吧别在这儿玩耍了。

    阿秀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管老子的事?滚一边去!那人咳道:小弟弟莫说粗口来跟叔叔说你俩住在哪儿?让我送你们回家吧。胡正堂大喜道:好啊我还担心路上乱呢我家住在

    别说!阿秀遮住他的嘴上下打量那人几眼猛地心下一醒:啊!是刚才城上那个怪人!适才自己曾在城头撞见一名怪人见了钦差也不下跪其后还朝城下乱扔东西岂不便是眼前这男子?他心下暗惊:不得了这人脑袋不大对劲千万别理他。也是担心这人要拐带儿童便拉住了胡正堂转身便行。

    走了几步那人始终驻足不动只任凭自己离开。阿秀心下警戒撇眼回望却见那人也在凝视自己眼中带了一抹亲切好似认得自己。

    那人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模样与私塾教师颇为相似都是温温厚厚脸上含笑阿秀越看越怪忍不住咕哝几声正要转头离开猛见那人腰间缚了一只剑鞘形若黑木长约四尺阿秀不由跳了起来大惊道:对啦!我的宝剑呢!

    昨晚元宵遇鬼妖孽作祟阿秀慌张之下便从书桌底下找出那柄黑木剑预作防身此刻见得那人的宝剑便也想了起来。他心下担忧忙伸手来摸腰间这一摸之下腰上却是空无一物宝剑竟已不翼而飞了?阿秀大惊失色自知这柄剑是娘亲的宝贝到时她追问起来自己却该如何交代?情急下只能奔了回去大吼道:小偷!

    那人本还在含笑伫立见得阿秀怒目回奔自是微起茫然不解其意。阿秀大声道:你腰上的东西是打哪来的?那人醒觉过来当即手抚腰际叹息道:这是昔日友人的赠物。阿秀哼道:赠物?不是偷来的么?那人笑了笑摇头道:当然不是。

    阿秀哼了一声心道:好贼子不认帐啊。正想着如何夺回宝物胡正堂却走了回来讶道:怎又不走了?阿秀盘算计策猛地把手一扬骇然道:看!天上有乌龟!

    那人果然是个傻瓜连胡正堂也晓得这是骗人他却面露惊讶仰头望天阿秀见机不可失忙飞奔而去夺下了黑木剑掉头便跑。

    胡正堂茫然道:秀哥你跑什么跑啊?阿秀骂道:笨蛋!我当街抢劫了你还不跟着跑!胡正堂啊了一声这才晓得自己是共谋了忙与阿秀手拉着手联袂鼠窜而去。

    二童脚步才动阿秀忽觉手上一紧那剑鞘竟尔黏住了手随即一股暗劲传到将他扯了回来阿秀大惊道:怪事!这剑好黏手!胡正堂哭道:你也好黏人啊!

    两个孩子黏成了一团脚下踉跄正欲摔个狗吃屎那人提起剑鞘朝阿秀肩头一搭便又让他稳下身形。胡正堂大惊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是他抢你的东西!不是我!

    阿秀被出卖了却也不来怕骂道:我抢的又如何?你过来!让本少爷会会你!

    正搦战间那人却笑了笑奉上了剑鞘道:小弟弟喜欢什么只管开口说可不能下手抢。阿秀张大了嘴愣得呆了喃喃地道:你你要送给我?那人含笑颔道:是喜欢便拿去吧。只是你得答应叔叔这辈子都不许再偷东西了。

    阿秀瞠目结舌却也不伸手接只与胡正堂对望一眼随即破口大骂:你好大方啊!这明明是我的宝剑你偷走了也罢居然还假作大方送给我?做贼的喊抓贼!你要脸不要!

    那人哑然失笑:小弟这话可不是了这剑鞘明明是在下之物怎能是你的东西?

    放屁!放你娘的狗屁!阿秀暴吼道:这明明是我的东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那人叹道:小弟弟不可以说粗口你娘听了会伤心的。

    我娘?阿秀斜目怒视骂道:你好端端提我娘做什么!想占我便宜么?告诉你!老子先操你亲娘!听得小孩子满嘴污秽那人终于不高兴了当下伸出食指沈目警告:小弟弟我真认得你娘你再言行无状小心我去找她告状。阿秀怒道:你少放屁!你认得我娘?那为何我没见过你!

    那人仰起头来脸上现出一抹沧桑叹道:你当然见过我只是你记不得了。说着垂手比了一比道:你还这么高的时候我便亲手抱过你了。阿秀最恨人家说他矮一时心头更怒把手放得更低骂道:放屁!你还这么高的时候老子便亲手打过你了!

    胡正堂躲在一旁偷看眼见那人性情温善阿秀虽然出言无状也只谆谆告诫不见生气料来是个大好人。当下胆子大了几分便道:这位叔叔你姓什么啊?那人道:暂且不能和你们说。阿秀哼道:为何不能?你是坏人么?

    那人叹了口气:我是个无用之人此生一事无成如今年纪也老了。你娘若是知道我回北京来了怕要惹得她伤心掉泪那又何必呢?阿秀呸了一声胡正堂却是微微一惊:什么?我娘会为你掉泪?你你和她很好么?

    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放声笑了起来。他弯下腰来左手拉阿秀右手携正堂道:别说这些了来叔叔送你俩回家吧。阿秀大声道:谁要你送!快把剑还我!

    那人也真大方便将剑鞘奉了过来含笑道:来拿去吧。

    阿秀急忙接过看那柄剑黑黝黝的真与自家收藏的宝剑一模一样哼道:还说不是我的剑?明明就是我家的东西待要抽剑察看却觉黑木剑仅剩了一个空鞘剑身却不见了大惊道:等等剑呢?

    那人道:扔掉了。阿秀哇哇大叫适才亲眼所见这怪人真把长剑抛到了城下这可怎么办?情急之下冲上前来又打又踢喊道:赔我!赔我!

    看阿秀好生大胆真是下手不容情了正纠缠拉扯间那人额散开露出了眉心胡正堂忙扯住了阿秀惊道:秀哥!秀哥!你快看他的额头

    阿秀定睛一看惊见那人双眉正中有一道痕迹望来细小狭长宛如一只天睛佛眼。

    胡正堂颤声道:秀哥这人是是

    父老相传坏人生有三只手神明却有三只眼专看人间是非面前这男子却是什么人呢?二童呆呆对望正感毛骨悚然间突然屁股一痛让人抽了一记听得一人喝道:兀你两个小童不回家去却在这儿干啥?

    阿秀回头一看却见了一匹大马马背上坐了武将手持马鞭正朝自己斜觑。阿秀大惊失色惨叫道:秦仲海来啦!拉住了胡正堂拔腿狂奔一路窜到街边巷里逃个无影无踪。

    适才饿鬼里奔出一匹妖马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目下更已闯进了京城是以阿秀一见兵将不免草木皆兵却没见到马上人物身穿官兵服饰全副武装却是个正统军。

    那军官在废城下巡逻一圈左右探看眼见并无怒苍细作躲藏便也驾马离开。听得马蹄渐渐远走城下阴暗处也走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卢云来了。

    先前城外大战卢云始终在废城上看着其后见两名小童受惊坠城便将他们救下。

    只没想生平第一回与阿秀说话这孩子却是污言秽语粗鲁不堪真不知是打哪学来的?

    此时阜城门大开正统军络绎进城远远已能见到威武侯的旌旗想来大都督便在左近卢云不愿与伍定远朝相便闪身进了巷子尾随阿秀而去。毕竟兵凶战危卢云总要瞧着这两个孩子平安回家方能放落心事。

    那阿秀跑得好快捡着小巷东拐西绕不多时便已逃到了长安大街正要俯身直冲而去却听胡正堂喊道:秀哥!你慢点我追不上啦!阿秀回痛骂:没用的东西!跑两步就喘了!要是秦仲海在后头追着?你逃得掉么?

    胡正堂年纪幼小加之痴呆已久自然耐不住久奔忙抱住了他喘道:秀哥你你别生气嘛方才方才那人是谁啊?居然生了三只眼?该不会是妖怪吧?阿秀微微一惊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额上的玉佩缎子嚅啮地道:搞不好真是

    元宵方过便已怪事连连先是饿鬼围京现下又是妖怪现身胡正堂心下害怕低声道:秀哥饿鬼真打来了咱们咱们现下该怎么办啊?

    阿秀醒觉过来赶忙左右张望一阵却见路上行人神色如常料来此地距阜城门颇远百姓们犹在过年怕还不知饿鬼围城一事。忙竖指唇边低声道:先别嚷嚷要是让别人知道饿鬼来了到时人挤人道路不通那咱们就逃不掉了。

    胡正堂醒悟道:对啊!总要留几个笨蛋给饿鬼吃咱们才容易逃掉。阿秀俨然称赞:看不出来你颇有见地啊。胡正堂得意洋洋:这是咱们胡家的真传厉害吧。

    阿秀本就机灵稍稍思索半晌心里便有了主意。只听他低声嘱咐:听好了饿鬼打来了咱们越早逃命越好一会儿我们各自回家收拾东西带些吃的喝的中午去北门破庙会合。胡正堂颤声道:真要逃了?那那咱们下午还要不要上学?

    阿秀骂道:蠢材!饿鬼都闯到家门口了!还去什么学堂?难不成要死在那儿么?

    听得不必上学胡正堂自是大喜过望可高兴不过片刻却又担忧起来:等等咱们要怎么逃啊?要是用两条腿跑那我宁可死。阿秀破口大骂:混蛋!还没逃便嫌腿酸!世间有你这种人?胡正堂也气了回骂道:你了不起?每回春郊爬山你哪次不喊腿酸?什么坏事都赖我!阿秀烦道:好啦好啦我一会儿去弄辆马车来不就成了?

    胡正堂又惊又喜:马车?你你上哪儿借车?

    阿秀傲然道:傻子我家那么多马车还怕弄不到一辆么?

    胡正堂欢呼起来了想起可以和阿秀同车出游这份乐子不必说了正手舞足蹈间突又想到了华妹忙道:等等咱们逃走了那华妹怎么办?

    这话倒提醒阿秀了看昨夜自己出门搭救正堂却把华妹舍了下来不知她是否还等着自己?

    抬头望了望天空眼看天光大明华妹他们多半已自行返家了。倒也不必多虑便道:这样吧华妹那儿我去通知其余弟兄就让你通报。吃过午饭后大伙儿到北门破庙会合。

    胡正堂喜悦蹦跳想起下午众小童搭马车、吃点心、游山玩水真比过年还开心几分了正高兴间却又想到了爹娘忙道:秀哥咱们自己逃走了难道不跟爹娘说么?

    阿秀咦了一声倒没想过这事正要说话忽听远处传来凄厉哭喊:我的儿啊!

    胡正堂寒毛直竖转头去看惊见一名妇人哭叫奔来岂不是亲娘现身?他吓了一跳这才觉自己已离家门不远正待转身逃亡身上一紧已给娘亲一把抓住大哭道:正堂!你跑哪去啦!娘找你一整晚呀!激动万分将爱子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胡正堂呼吸艰难小脸转为青紫之色嘶哑道:娘先别抱我咱们快逃吧那妇人听得爱子言语如常竟是喜极而泣:小宝贝!你会说人话了!灵音大师说得没错!你的病真好了!狂喜之下双臂更是牢牢锁紧可怜胡正堂玉带围腰舌头外吐:娘先别抱我你听我说城外城外来了好多好多鬼那妇人松开了手惊道:什么?

    鬼啊!胡正堂焦急道:好多好多鬼!好多好多鬼!正喊叫间那妇人蓦地又哭了起来:又来了!正堂你的疯病就是断不了根哪将爱子夹于腋下直奔回府呐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请针灸大夫来!照灵音大师昨晚那般扎针!扎好为止!

    娘!胡正堂大哭大叫:真的有鬼!我没骗你!好多好多鬼!好多好多鬼!还待哭叫示警娘亲却置之不理一路将他拎回家中便给囚禁起来了。

    阿秀躲在一旁看着心道:傻子一家就是这德行吧。想他眼捷手快适才一见疯婆现身立时藏身路边可怜胡正堂稍慢一步便让人五花大绑了。他摇了摇头心道:算了这家人命当该绝救不得了。转念又想:除了华妹我该带谁逃走?

    饿鬼逼临京城百姓犹在梦中自己若要逃走自然不能惊动太多人。他算了算马车空位姨婆坐一个、娘亲坐一个、华妹坐一个叔叔平日待自己还算不错不妨留个位子给他数着数着忽然想到了爹爹不由咦了一声心下大感不祥。

    从小到大阿秀还没见爹爹皱过眉头好似天塌下来也能只手顶着依此看来他便算听说饿鬼来了八成也会劝大家放心上学的上学、上工的上工绝不许谁来胡闹。

    想到上学阿秀突然小脸铁青这才想起自己习字帖一字未动竟是起抖来了。

    三字经抄写十遍差一行、打一下这是过年前孟夫子亲**代的本想昨夜火急抄写天亮前豪迈竣工谁晓得大半夜地闹鬼先是胡正堂让鬼抓走了其后自己过去追人却又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待到醒来之时竟已天光大明百姓们都起床喝豆浆了看中午走进学堂来到孟老头跟前两手空空却是个什么样的下稍?

    落入孟老头手里比让饿鬼吃掉还惨。阿秀牙关颤抖:不行我得赶紧找娘说她要不肯逃那我自己走吧。娘亲聪明果决断事素来明快一听京城遭难必会安排全家上下逃命爹爹纵想阻拦也是慢了一步。

    心念于此阿秀更是足飞奔定要比爹爹抢占先机。

    阿秀狂奔在前却不知巷里还有个身影悄悄尾随正是卢云来了。他跟在阿秀背后沿途凝望街景寻思道:这下好了真要打仗了。

    昨夜自己本还挑着面担等着离开京城一了百了。孰料几个时辰内先是遇上了胡媚儿其后又撞见顾倩兮最后去了一趟万福楼便与义勇人见了面当时琦小姐亲口预言说卢云只消离开水井便会改变心意应允其所托。果然今早一看怒苍竟已兵临城下。

    短短一日夜京城天翻地覆回思方才城前一场大战伍定远下手之重宛如凶神恶煞只是那位怒苍主帅却不是秦仲海。卢云居高临下把情状看得一清二楚那人唇不涂丹颊无贴花仅仅腰悬长刀身穿火甲正是昔年见过的红粉麒麟言二娘。

    卢云曾两度投上怒苍自也认得这位言家大姊晓得她是怒苍老将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没想这女子胆大包天竟然单骑赴京直闯禁城当中当真勇冠三军。只不知她又为何要闯入京城?莫非也是为秦仲海而来?

    其实不只言二娘来了连秦仲海也已现身京城。昨晚万福楼里群雄汇聚伍崇卿与镇国铁卫抢夺一柄宝刀大打出手秦仲海便趁乱现身其后与大掌柜打得天崩地裂两人从天上打到了地下一起消失无踪。

    只是说也奇怪这帮灾民究竟是怎么来的?莫非真是秦仲海引来的不成?

    目前朝廷并未处于下风凭着伍定远的正统军饿鬼绝难越雷池一步只是怒苍那厢却还留了一手。看秦仲海神龙见不见尾始终只让陆孤瞻出面担待自己却迟不现身以他领导万军的本领一旦亲临前线振臂高呼千万饿鬼涌向北京正统军能抵挡到几时?

    这一局是天下之局一方是朝廷、一方是怒苍只消还活在人世间哪怕是闲云野鹤、贩夫走卒谁都躲不开、避不掉。卢云纵能逃出城去一走了之可顾倩兮、二姨娘乃至千千万万的百姓却该如何自处?

    事出必有因饿鬼们究竟想做什么呢?想当然尔他们要找吃的。可天下食粮够不够吃呢?这卢云就不清楚了。只是他心里明白一件事不论老天交下了多少食粮都轮不到饿鬼吃。要想填饱肚子便得击破整个正统朝否则一切都是休想。

    按义勇人领所言正统朝的根基不在正统皇帝甚且也不在城外的勤王军、正统军而是在于一个人那便是杨肃观。

    杨肃观是始作俑者他是镇国铁卫的大掌柜隐身于朝廷之中高居王者之上此人一天不死朝廷一天不倒否则便算杀光了文武百官正统朝也不会垮。也是为此韦子壮、灵智方丈等人才找到了自己请他来演这出荆轲刺秦王。

    心念于此卢云不由怔怔惘然。自出水瀑以来朝廷怒苍打得难分难解他不知有多少心事想说可他能对谁说呢?灵智方丈城府深藏帖木儿灭里新识不久均非推心置腹之人。可回头去找老友们现今伍定远欲杀秦仲海、秦仲海欲杀杨肃观按义勇人的说法杨肃观却又挟制了定远总之一个压一个当真一塌糊涂了。

    情势如此自己须得找人商量。只是自己能问谁呢?这人一得是旧识二得无涉朝廷怒苍之争否则断然无法指点迷津为自己、也为天下人找到一条活路。

    卢云叹了口气低头走着却见前头的阿秀左拐右跑突然钻入了一条窄巷卢云浑浑噩噩正要尾随过去却又心下一凛停下脚来怔怔望着门前的四字金匾却是杨守正府。

    想起来了世上还有一个人不涉朝廷、不涉怒苍她非但与自己相识还曾与自己相恋相爱自也能倾听他的心事诉说。

    怎么办?要进去么?卢云仰望大学士府忍不住苦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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