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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琼芳大惊道:“等一下!你……你不和我回去驿馆么?”卢云摇头道:“扬州一行卢某心愿已了我想早日返乡整理故居。明日是除夕你的同伴必然挂记你姑娘早些回驿馆吧。”大树千丈落叶归根卢云大难不死果然起意归乡。眼看大水怪便要飘走琼芳尖叫道:“不行!不行!不许你走!”一时用力挥手踢脚硬是不依。卢云并不理会当即推门跨步轻声道:“再会了琼姑娘。”

    门板关上大水怪就此溜逃。琼芳尖叫道:“卢云!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走!”慌张下急急套上鞋袜便也直追而去。

    时近午夜才一打开门来街景便已收入眼中看年关在即街道仍极烦嚣不少男女仍于街中熙攘夜游。琼芳移目四顾却没见到卢云的身影她心里慌东奔西走又烦又恼之余忍不住重重一顿足居然哭了起来。

    这趟南下贵州一切全为了寻访宁不凡的下落好容易几经波折终于带回了一个绝代高手岂料最后还是让这人跑得不见踪影落得空手而回的下场?想到悲伤处自是哭得梨花春带雨这回却是真哭了。

    正哭得凄惨间回眸街角一隅惊见灯火阑珊下寒影偻身而过不是卢云的背影是谁!

    断落的丝线再次衔接起来琼芳如中雷击慌忙追上前去纵声喊道:“卢哥哥你别走啊!”叫声一出背影如受风吹飘得更加快了转眼便要绕过街口再也追赶不上琼芳自知轻功远远不及此人当即停下脚步双手握拳尖叫道:“正道!就是做对的事!”

    往日志向呼唤果然街中那个寒影立足不动跟着回眸过来凝视着急奔而来的琼芳。

    昨夜与裴邺一场对答卢云亲口道出这两句话之时泪滚霜腮当真是无尽苍茫琼芳大受感动之余从此牢记心头。此刻情急下破口而出果然收得奇效。

    琼芳跑得气喘吁吁也是怕大水怪退隐了双臂抢先撑开拦住了道路。大喊道。“卢哥哥!不许走!你必须留下来!”卢云摇了摇头反问道:“留下来?为了什么?”

    琼芳抓住他的臂膀大声道:“卢哥哥!天下百姓受苦受难、朝廷和怒苍打得难分难解这些你都是亲眼见到的!你必须留下来!你要帮助我们、帮助天下人!”

    卢云肩挑面担驮着背、沉着脸只在遥望满街人潮瞧他面少欢容好似心事重重。琼芳怕他忽然逃跑一时只拼命拉着他。过得半晌卢云忽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琼姑娘天下人真要我帮么?”

    卢云身为儒生年轻时的志向正是万世万民此时年过不惑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琼芳惊惶疑惑尖叫道:“当然要帮!因为你是孔门儒生!你的天职便是为国为民、便是去爱天下人!你当然要帮他们!”

    卢云仰望雪夜蒙天牵动了嘴角苦纹听他幽幽地道:“琼姑娘天下人人等高无论男女老幼每个人生来都有一柄剑无论是皇帝还是乞儿除非自己甘心弃剑顺从否则谁能左右他们的命运?”琼芳喃喃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云眯起了眼黯然道:“濯缨濯足皆由自取……方今世道如此未尝不是大家心中所愿?何须谁来痛心疾、谁来大声疾呼?”听得卢状元如此颓废琼芳已是呆傻了她不惜簧夜来找这个人正是因为那句“正道”岂料卢哥哥变成这个模样?眼看小姑娘眼眶红了随时都会哭卢云低下头去轻抚她的面颊柔声道:“琼姑娘卢某离乡一十三载功名有了官做了命也丢了。浮生若梦但愿后半生能爱该爱的人去做该做的事这是我最后一点心愿盼你体谅。”

    琼芳心中冷若非亲耳听闻这些话当真打死也不信。她扑入卢云怀里用力打着他哭道:“假儒生!骗子!只顾自己好不顾别人死活自私自利什么做对的事情全都是假的!骗的!”

    诚哉斯言此际卢云早非弱小以武功而论他内外精修武功大成说来江湖上并无几个对手。谁知他心有千千结再再难解终于让他形销骨立宛若废人。琼芳说他不顾天下人死活倒也不算说错了。

    琼芳趴在卢云的怀中只是又哭又骂悲愤无已卢云却也没推开她他遥望满街人潮回思多年来的际遇起伏心中自是感慨无限。

    没人懂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最后一役就已经结束了。在那笃信的志业崩毁之时他的长剑早已断折他的火焰也己熄灭如今面对失望的人间他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云始终默默无言他听琼芳哭得凄惨只趴在怀里不肯走卢云本性并非冷漠之人眼见小姑娘神情若此不由略起怜意。他轻抚琼芳的稍柔声道:“琼姑娘这十年下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始终无法清澈。如果你能为我解开也许我还能替你做点事。”琼芳心中生出希望急忙抬起头来拼命颔:“行!你想问什么难题全都随你!”她不知卢云要出什么怪题目下来正慌张忖量间却见卢云举起手来遥指街中的腊肉铺低声道:“瞧那儿。”

    时在午夜夜市喧腾闹街上挤满了百姓琼芳顺着卢云的指端去望只见一名少年伏在腊肉摊旁年约弱冠看他鬼鬼祟祟正将几条腊肉藏入怀中却是在偷东西。那店铺主人忙着招呼客人竟是不觉不察。琼芳向来嫉恶如仇路见不平便要高呼示警哪知卢云伸手拦住摇头道:“琼姑娘在你呼喊之前卢云想请你回答一事什么是你心中‘对的事情’?”

    琼芳不假思索小偷儿不劳而获窃盗旁人辛苦所得怎能不加严惩?凛然便道:“卢哥哥偷窃便是错包庇便是罪我今日不去揭他来日不知有多少人等着受害。我这样回答你可还妥适么?”卢云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你能见义勇为那是再对不过了。”

    琼芳听他夸奖自己大喜之下急忙取出了折扇奔入街心提声便是一喝:“站住!小偷儿!”京城女侠到来那少年给叫破了行藏一时大惊失色抓起了腊肉拔腿直奔。街上百姓纷纷醒觉怒喊道:“又是他!又是这小子!大家快追!”

    琼芳听了那个“又”字已知来人是个惯窃。看那少年眼明手怏须臾间夺路而逃直朝一处陋巷窜去转看众乡亲哗哗奔走犹在人潮中四下搜索却已给甩脱了。

    琼芳身怀武功江湖也颇有阅历哪怕一个少年小偷?一时不慌不忙转朝街上瞧去只见卢云放落了面担也正朝自己走来。琼芳心下大喜料知卢云要与自己一起行侠仗义笑眯眯便想:“太好了扬州治安可要大好啦。”当下更无犹豫便悄悄尾随少年入巷。

    才入巷中便见那少年快步奔跑犹在慌张回望。琼芳使动了轻功登从他头上跃了过去转身望他肩上一拍微笑道:“小贼上哪儿去啊?”那小偷少年大吃一惊一拳挥出便望琼芳面上招呼琼芳身怀武艺岂是常人所能相比举脚一绊那少年便摔了个狗吃屎。她将少年一把拉起笑道:“走吧随我过去衙门了。”

    猛听衙门二字那少年好似给戳了一刀一时拼死挣扎大声道:“放开我!我不要去衙门!贱货!烂婊子!快快放开我!”琼芳听他骂得阴损一时脸上泛火正要点住哑穴哪知手指还未触及那少年竟然哑了嗓子不敢胡骂了。琼芳心中微微一奇:“怎么?卢哥哥来了么?”

    撇眼去望却没见到卢云的身影转看那少年却见他面朝巷内双手挥舞神色惶惶似在打什么手讯。琼芳啊了一声心道:“这小贼有同伙!”

    顺着少年的眼光去瞧只见一批幼童躲于墙下诸童衣衫褴褛大的年不过七八小的方才四五虽在大寒冬日却没一人穿鞋。看众童眼中含泪俱在望着那名少年好似想要救他却又不敢过来。

    琼芳大吃一惊自没料到歹徒如此幼弱她轻挪脚步正要过去问个明白。孰知脚步方动大堆石块扔了过来众童哭叫投石嚷道:“坏人!坏人!”琼芳慌忙问避飞石她这辈子行侠仗义从没给人称做坏人二字放声便喊:“住手我不是坏人住手了!”

    正在此时背后脚步响起听得一名男子怒喊道:“在这儿了!总算找到小贼啦!”

    腊肉铺老板来了看他率了十来名壮丁循着琼芳的脚步追入巷中。他抢先奔来举脚踏住小偷儿一拳一拳望他身上招呼。众童尖叫道:“哥哥不要打哥哥啊!”哭叫之中!全数出奔来救众壮丁如获至宝齐声道:“大的有了小的也都冒出来啦!大家快抓住他们!”

    众壮汉同声喊陋巷里追打不休但见贫童四散奔跑有的窜入狗洞有的翻墙而逃只是无论亡命何处口中都不住哭嚎想来不知何去何从。那少年倒在地下兀自尖叫不休:“别碰他们!谁敢动他们一根毫毛小心我杀你们全家!”那老板怒道:“放屁!还敢逞凶?”拿起扁担狠狠朝那少年背上砸去只打得他口吐鲜血半天爬不起身。

    大街纷乱一片琼芳想起了屯贵的小白龙心下怜悯赶忙拦住那老板劝道:“行了别这样打他。”那老板怒道:“你可怜他?谁来可怜我啊?今日不打死这罪人难道乖乖让他偷抢么?”琼芳听他说得有理不由言为之涩。那老板理直气壮登时回过头去便朝众乡亲呐喊:“大伙儿告诉她咱们给偷了多少回?”众人纷纷喊道:“日也偷、夜也偷偷不胜偷啊!”

    那老板抓起少年连出十数拳只打得满身是汗听他喊道:“王八蛋!别人可怜你谁来可怜我?不过蒙口饭吃却要供养你们这帮小贼你要是活不下去趁早通报爷爷一声!”提起扁担吼地一声挥落便望那少年头顶砸去堪堪就地正法之际忽然手腕给人拉住了背后传来一声叹息幽幽地道:“朋友你无权杀他。”

    众人听了话声全数回来望只见一名男子站于人群之中他身穿粗布长袍约莫八尺来高眼光微微挪移一股气度自然生出琼芳见卢云来了自是大喜过望卢云向她打了个手讯示意她退到一旁他要亲自下海调解。

    那老板上下打量卢云怒喝道:“你是谁?也想管闲事么?”卢云摇头道:“我非官二非匪无权无势岂敢管什么闲事?”那老板冷笑道:“不敢管那便少罗唆来人!咱们报官去!走了!”

    官府大牢便是人间地狱只要给沾染上了一辈子难以洗脱那少年惊惶害怕只是拼命挣扎卢云行到众乡亲面前袍袖拂出一股柔力到处登让众人退开一步。那老板惊怒交迸喝道:“原来是个练家子!大家一起上!”卢云无意出手伤人他退开一步俯身拉起那少年带到那老板面前温言道:“这位爷台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想恳求您在扭送这孩子去官府前务必瞧着他瞧仔细点。”

    那老板冷冷地道:“瞧什么?怕我错认小偷么?啐。”他瞪着少年想起街坊镇日给这群小无赖滋扰大怒便喝:“贼!”那少年一听这个“贼”字立时咆哮怒号看他拼命向那老板抓去目光满酝悲愤恨火乍然看来竟如着魔一般。便在此时场内儿童受了感应无不出尖锐悲叫。

    暗巷里凄厉悲叫闻来有若鬼哭神号让人为之惊骇。众乡亲吞了口唾沫忍不住向后退开一步那老板也是面色为之一变。卢云静静问道:“老板你说他为何悲愤哭叫?”那老板骂道:“他自知要死啦!能不哭吗?”

    卢云摇了摇头说道:“死便死了那也不必恨成这样。诸位这少年之所以悲恨哭叫正是因为他被咱们当成了……”他伸手出来轻抚那孩子的头顶怜声道:“老鼠。”

    陡听此言众人全都安静下来了那孩子则是咬住牙龈啜泣出声。卢云抚摸少年的头顶轻声又道:“只有对待老鼠咱们才会用杀的、用毒的来个眼不见为净。可房子早已脏了无论毒杀多少老鼠都还会有新的涌出来……诸位咱们该怎么办?”

    那老板怒道:“那还不容易如数杀光啊!”卢云摇头道:“杀了一百只、杀了一千只杀了一万只总还会漏掉一只。你们可知这逃走的一只叫做什么名字?”众人怒道:“老鼠还有名字?你别再说书啦!”卢云不应不答只将目光转到那少年身上低声道:“诸位他叫做萨魔。”

    仰天怒号的九尺巨汉逢男则杀遇女则奸杀人盈野不顾廉耻比之狮虎还要凶残千百倍。满场众人不知萨魔是谁无不冷笑以对便连琼芳也是一脸茫然。卢云不去理会众人他凝视着少年轻声又道:“他是罪人没错但他也还是个人咱们拿便宜法子对付他像对付老鼠般除灭他有朝一日等他长得比咱们还高还壮他便会回来找我们!无论男女老幼、正邪善恶他都要全数杀掉、吃掉如数相报……诸位到了那一天咱们该怎么办?”

    “杀掉他啊!”砰地一声大响扁担砸落卢云竟然挨了一记闷棍。

    力道反震扁担断折飞起但见血漫面颊顺着卢云的鼻梁滚落腮边他虽有内力护身却未习练铁布衫之类的外门硬功虽把扁担震断了却也不免给打伤了皮肉。

    琼芳大惊失色看那卢云明明一身武功居然毫不还手正要奔上却见卢云举起手来示意她莫要干涉。他仰天忍气自从怀中取出银钱抑声道:“今日你是强他是弱你是对他是错所以你更该公平地对待他!便像是……”他遍望众人一字一顿:“对待你自己。”

    此言一出满场愕然只见小偷少年低头饮泪腊肉老板满面惊诧众人嘴唇喃喃俱都在思索卢云的说话。卢云牵起那少年的手将铜钱放入他的掌中便要他亲手交给老板。

    雪花片片飘落那少年满面泪水在众人的观看下钱子儿悄悄送出交入老板手中。

    当琅琅……铜钱开满一地花。

    “T.m.d疯子!一伙的!”那老板清醒过来已将钱子儿狠狠砸向卢云众人涌了上来扁担木棍一齐飞全数对着卢云与那少年招呼那少年尖叫道:“放开我!放开我!”卢云不肯放只举掌护住了他那少年一心只想脱身眼看场面大乱卢云却不让自己走情急之下抓起他的手背两排牙齿加力奋力咬落。

    鲜血迸出卢云的手背给咬得出血脑门却又挨了一记问棍铜钱飞洒水火交攻一片叫嚣吼骂中远处脚步杂杳官差已然提刀赶来高声喝话:“别打了!小贼在哪儿?”

    照章行事的人来了。一旦送入朝廷的手中一切便要便宜处置。可怜少年的一生即将“为国为民”成为“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杀一警百”的那个一。

    默默无言之中卢云的五指终于松开了那少年一得自由立时领着满街弟兄逃逸而去临行前不忘一声喊:“猪只们!不过偷你一斤肉你敢这般整我!瞧少爷明日纵火烧店!烧死你全家!”逃的逃追的追众人呼喊打杀场面大乱却把满面鲜血的卢云留了下来。

    卢云垂下头去独人悄立巷中他将手掌抬起点点碧血洒落雪地在面前画上了一道血线将他与大尘世隔得开了。

    儒侠一心守护的非为国家刑法、非为乡愿习俗而是那三纲五常里的人性。可他们血染衣襟费心尽力最后却只能像这样垮在这儿轻轻地垂泪苦笑。

    失落的人生失望的人间可怜饥荒杀人野兽吃人可天下最能杀人的还是人。

    濯缨濯足皆由自取方今世道如此未尝不是大家心中所愿?何须谁来痛心疾、谁来大声疾呼?

    大风起兮漫天飞雪落下掩住了卢云遗下的血痕最后的界限消逝十三年前的卢老弟十三年后的卢大叔两者一同跪倒在地热泪哽哽化开了寒冬霜雪。

    人生若梦夫复何言?卢云举起衣袖轻轻拭了泪正要起身离开忽听当琅一声响一枚铜子儿落在面前卢云微起诧异未及去望又是一枚铜钱儿坠到了地下。

    卢云满心讶异赶忙抬头来看惊见巷中儿童一个个俯身四走看这群孩童衣衫贫破正是方才那群流浪乞儿只见诸人四处捡拾铜钱寻获之后便又一个个扔还过来。

    卢云大吃一惊不知这帮孩童怎地转了性居然不再奔逃?转望其余百姓官差竟也不再追赶儿童只默默在一芳观看卢云一脸错愕正想问话忽听歌声悠扬听得少女唱道:拜水神、求恩德水神怒天不雨家家户户吃卯粮。

    祭水神、赎罪孽水神怒天大雨淹入寻常百姓家。

    怪诞迷信的歌谣自那清亮的嗓音里却也显得十分明脆快洁。卢云回头去望只见巷口搁着自己的面担一名女郎坐在上头左手上下抛著令牌右手轻摇折扇美腿叠坐脚尖摆啊摆地不消说自是少阁主来了。

    琼芳也只有她的权势手段方能轻易镇住场面让纷争两造一同俯称臣。

    眼看卢云一脸惊讶琼芳跳下面担笑吟吟地行将过来她捧起满地的铜子儿交入卢云的掌心笑道:“水神师父我这样办事可算是你心中‘对的事情’么?”卢云两手捧着铜子儿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把头低了下去嘴角泯了泯好似有些腼腆。

    旁观百姓极多一个个在旁窥看琼芳打小见惯大场面自是毫无忸捏。她举起手帕自替卢云擦了鲜血眼见他低头垂忽然心中柔情微动提起脚跟逐望他的面颊一吻。

    众百姓儿童大为惊叹议论纷纷卢云没料到她会亲吻自己慌张下举袖拭面擦出了一条大血痕望来真如胭脂也似。琼芳见他怕羞登时笑道:“卢哥哥别苦着脸了咱们该启程啦。”卢云慌道:“去……去哪儿?”

    琼芳仰头凝视着他!凛然道:“去平定天下。”

    卢云大惊不已不知琼芳何以出此豪言还不及问却见这位少阁主自动自自管坐上了面担就等状元爷挑担离开。卢云讶道:“你不回驿馆了?”琼芳神色不悦摇头道:“当然不回去了我方才接到消息说皇后娘娘急着见我我得借你的脚力送我一程。”

    旁观百姓官差听得皇后娘娘四字忍不住一阵惊呼各自议论纷纷。只是琼芳吓得动百姓却支不动卢云看他低下脸去料来不愿应允。琼芳哼道:“疯狂雪大水陆交通都已断绝要是连你也不帮我我只好向你讨债了。”前头几句话合情入理最后一句却是奇峰突起。卢云颇感讶异反问道:“讨债?卢某什么时候向你借贷了?”琼芳抚了抚稍横眼媚视嫣然笑道:“你倒忘得快我这儿请教卢大爷您买面担的钱两是打哪儿来的?”

    卢云低头沉思那日他人在扬州大街伸手从破衣口袋一摸居然取出一片金叶子顺手用了却没想过打哪儿来的。他沉吟半晌便道:“不晓得可能是自己生出来的吧?”琼芳嗤地一声怒道:“胡言乱语!你当你的口袋是聚宝盆自己会生钱出来?想得美啊!”说着眼望乡亲大声道:“口袋里自己长金叶子大家说说你们有遇过这等好事吗?”

    众人闻言无不大摇其头。那腊肉铺掌柜笑道:“口袋里破洞少钱那是每日有之可要自己生钱出来却是前所未闻啦。”琼芳微微一笑她从怀中取出一片金叶子冷冷问道:“姓卢的!那日你用的金叶子是不是这等形款?”卢云左瞧右看颔便道:“好像是。”琼芳娇嗔道:“什么好像是!就是!那是姑娘在荆州庙里塞给你的!你当哪儿来的?”说着把金叶子抛给了腊肉铺的老板当作打赏。

    当时买卖多用白银除开富商巨贾豪门大官极少有人随身携带黄金。众百姓见了闪闪亮的金叶子无不大为惊叹都知面前这位姑娘真金不镀必是琼枝玉叶的官家大小姐那老板拿起黄金望嘴一咬更是双手高举狂呼道:“神明啊!”

    卢云哑口无言琼芳则是气定神闲她坐在卢云的面担上淡淡笑道:“幸亏卢老爷不赖帐还知道金叶子是我的来吧来吧……”斜颈望天手掌摊开没好气地道:“还……钱。”

    堂堂的玉女阁主现下直同流氓太保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卢云也没法子想只得据实道:“现下没有赊个几日可好?”琼芳冷冷地道:“众位乡亲一片金叶子值得二十两银你们说说我可以信他么?”那小偷少年直冲上前戟指怒喝:“仙女姊姊别信他卖面的多是穷光蛋比我还坏!一会儿不见人影上哪讨去!”

    琼芳嘻嘻一笑道:“多谢小兄弟您说得真是对极了。”随手一抛又将金叶子赏给少年。那少年拿了大红包竟尔双膝跪地谢恩其余贫童也都欢呼雀跃尖叫道:“有钱过年了!”

    眼看打赏如此丰厚一旁百姓无不摩拳擦掌怒目望向卢云好似与他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众怒所归无疾而终卢云居心紧皱摇头道:“姑娘要钱我没有要命只一条。你待要如何说分明吧。”琼芳眼波流动横了卢云一眼笑道:“谁要你的臭命了。我不是说了只要你肯送我回京等咱到了紫云轩门口债务一笔勾消。”她回眸去望卢云含笑道。“卢大爷你到底心意如何……”

    话声未毕身子赫然离地而起卢云竟已挑起了面担琼芳大喜道:“你答允了?”

    说话间忽然肩上披来一件长袍却是从卢云身上解下的。听他叹了口气低声道:“反正我要北上山东顺道送你几里路。”琼芳大喜过望她裹紧了长袍笑道:“有棉被罗!”也是怕自己摔下来了赶忙粉腿叠坐左手勾住卢云的腰间连连拍打:“马儿快走、快走!”

    瞧她欢呼喜悦好似小女孩儿出远门卢云听她连番催促却只安步当车老牛拖车般走着琼芳啐道:“你打混吆姑娘下地来滚怕都比你快啊……”

    在百姓的惊呼之中那个“啊”字拖成长长一声尖叫当代剑神起驾飞奔其势岂同寻常?腾云驾雾间霎时便已见到了满天星斗那卢云竟已飞跃了民房直朝北方而去。

    剑神为驹快似飞马。琼芳撒落了满手的金叶子娇声道:“各位大叔小弟咱们再会了!”

    雪花飞舞金叶飘飘脚下百姓欢呼争抢再听远处鞭炮串响此刻已是除夕了。

    灯火渐渐远去琼芳坐在面担上感受着卢云的体热她卷起了卢云的外袍竟尔心满意足。在这一刻忘了黑衣人、忘了紫云轩忘了扬州驿馆的同伴……连情郎的样貌也渐渐模糊便如脚下的扬州城全都望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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