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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哪里都不安生,一定是他哄骗了廖小小,让廖小小帮他与同党通消息,全不顾其中廖小小承担的风险。

    可自己的女人无论如何也要袒护,赵兴一晃脑袋:“此事下官不知。但不知何人密告,竟然如此无事生非。”

    赵兴这么说也是无事生非,他竟然反问对方是谁密告的,就是想把这潭水搅浑,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回答了他的问题:“言者御史中丞胡宗愈、左谏议大夫孔文仲、侍御史王觌、左司谏韩川也。”

    “啊!”赵兴震惊的望了对方一眼,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点什么。而后者迎着赵兴质疑的目光,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有密疏告:登州最近来了很多营州牧马人,传言不久前有一股海盗曾打破营州之城,辽国声称为首盗匪身材高大,白面无须,破有勇力”,那人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榜文,递给赵兴:“此乃辽国发下的海捕文书,上有根据营州百姓描述,绘制的大盗赵某图形,签判大人知道这事吗?”

    赵兴看都不看那张海捕文书,一方面是他对古代的绘画水平有着坚定的信心,相信对方画不出十分相像的头像来;另一方面是,百姓说话总爱夸张,根据百姓之口描述出的盗匪图像,根本与魔鬼相差无几,而百姓最喜欢说的话就是:身高八丈,眼似铜铃,鼻若悬胆,口若血盆……以上的描述,与其说描绘的是人,不如说描述的是人形化的海军登陆舰。

    最重要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辽国已经大雪封山了,营州没逃走的百姓根本不可能找到辽国官府,通报赵兴的形象,所以,这份榜单最有可能是职方司人员根据外逃的营州人描述,自己绘制的,然后伪托辽国。

    赵兴露出诚实的,特别憨厚的笑容,轻轻的点点头:“此事兴也曾有闻,不易大盗如此凶猛,看来加强密州水军是十分必要的。”

    来人哭笑不得的看了赵兴半天,从赵兴的脸上看不出异常,他将那种憨厚的笑容保持了许久,直到对方没脾气了,只好继续说下一个问题:“锦州水军巡检宣祈偷偷跑到登州投靠,他说,在与海盗交手的时候,海盗使用了一种新式武器,声似霹雳,炸开来铁片四射,形似我朝新年除垢用的爆竹。”

    宣祈跑了?这可是新情况,这厮,……这厮也太坏了。他竟然学珠海的某些领导卷款外逃了。

    明白了,两次交易都由宣祈做中间人,这厮一定是把钱财没下来,赵兴交易完毕,前脚走,他后脚搭上一条登州来的走私船,跑路了。

    赵兴恨得牙痒痒,这么一来,他的计划全打乱了。

    好在宣祈并不知道多少详情,在他的猜测中,赵兴顶多是位与密州军方有密切联系的海商,因为赵兴所驾驶的船只是软帆船,这种船只还是首次进入渤海湾……

    可这人的存在却是个心腹大患。

    赵兴试探的问:“宣祈何在?”

    来人笑了:“宣祈向防御使衙门投书之后,夜宿青楼,没想到遭遇窃贼,格斗中殒命!”

    赵兴从心里感激登州水军。宣祈这家伙唯有有份参与走私活动的登州水军认识。这家伙一旦落到职方司手里,很多秘密保不住,所以杀他的一定是登州水军。

    心里虽然叫好,但赵兴脸上的神情却充满遗憾,他闲闲的问了一句:“那宣祈随身的物品呢?里面可否有机密文件?”

    来人笑得很意味深长:“不是说宣祈遇盗了吗,当地巡捕查验之下,宣祈赤身裸体,唯剩一条犊鼻裤,其他物品不翼而飞。”

    赵兴轻轻点点头,没对这事发表任何评价。

    对面那人继续说:“章枢相八月曾密奏朝廷,说是在永乐大战时,曾发现西夏军官使用一种喷火武器,颇似我们使用的药发傀儡。此次宣祈也提到了药发傀儡,听说营州逃来的百姓有许多被赵大人雇用,赵大人听说过这事吗?”

    赵兴笑了,这次他是发自内心的冲对方露出了亲切的微笑——这是自己人。

    古人对别人的称谓是很有讲究的,比如赵兴的三位妻妾,她们对赵兴的称呼变来变去,但每一种称呼都代表着她们当时的心情与语境。这人不称章惇现在的官职“提举宫观”,而称呼“章枢相”,再加上刚才这位还把告密者的姓名如实报来……再没有比这更明显的暗示了。

    赵兴拍拍手,程爽一溜小跑的跑上来,他俯耳低语几声。不一会,程爽端了个盒子上来,盒子里摆着一柄手铳,几颗手雷。

    赵兴先向对方展示手铳:“这是章枢相所说的管状喷火武器,也是黄州斗方寺和尚僧佛印,曾提到过的、绘于敦煌壁画上的降魔变。这东西诞生于五代,不知何人发明,延续至今,已经可以用火药推动铁栏,二十步之内伤人。

    宣祈谈的就是这个,这东西打不远,但装入小钢珠,利用火药的灼热,会把钢珠烧的赤红,喷在人身上形似暴雨挡梨花。另外,这东西还可以反复装填……”

    赵兴停了停,从盒子边取过一个白色棉纸包的火药包,将它塞入枪膛,又取过另一个黄纸包的药包,继续塞进枪膛里……如法演示了一遍装填,赵兴将手铳递给对方。

    “这就完了?”来人惊讶的摆弄着装填好火药的手铳。

    “没完,还要点燃一根火绳,在药池外洒一点引火药,然后用火绳点燃火药……”

    赵兴解释完,又从木盒子上拿过一个白棉纸包与黄纸包,继续说:“重要的是这火药。”说罢,他轻轻的撕开了棉纸包,里面颗粒状的黑火药洒落了一盘子。

    捡起几个火药粒,赵兴向来人展示:“最主要的奥秘在这火药上,我用《武经总要》上的配方试了,达不到这样的效果。还有,你看这火药……”

    来人仔细端详着赵兴手上的三粒火药,刚开始看不出赵兴要他注意什么,但片刻间那人明白了,立刻满盘子拨拉着火药粒,堆在一起挨个打量,看了半天,他抬起眼来盯着赵兴,惊讶的反问:“竟然每个都差不多大小?”

    赵兴点点头:“我检查了,每个火药包里装了十五粒这样的火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随后我又试着将火药粒减少一个,或者增加一个,效果也大不相同,钢弹射出的距离与穿透力完全不一样。而且火药装多了还容易炸膛。你再看这个……”

    赵兴接着拆开弹药包,几粒铅丸滚了出来,每粒铅丸也差不多大小,赵兴指着体积差别不大的铅丸与火药,苦笑的说:“我用现在我朝通用的称,完全秤不出这些重量的差异,这就是我苦恼的——我找到了八个银码子,这八个银码子居然没有两个重量完全一样,怎么回事?”

    “银码子”就是铸成银锭状的标准计量砝码。

    那密探苦笑了一下,他无法回答。

    其实,不仅赵兴找到的八个银码子没有两个分量相同的,现代人找到的三百多个宋代银码子,也没有两个相同的。而长度计量单位也同样有这种现象,没有两柄宋尺是完全一样的。

    其实,这是一种中国传统习俗,也被称为“官场潜规则”。官员们费尽心机当了官,到了地方都会在计量衡上做手脚,仅仅是做一点点手脚,每年收上来的赋税就是一笔大收入。中国几千年来都是如此,这也就是历史上,中国的计量衡越变越大的原因。比如汉尺、汉升、汉斤,就比宋尺、宋升、宋斤要小,而明清时代更是夸张。

    传统上,每次改朝换代,计量衡都要增大很多。新朝总说自己延续前朝税率,但暗地里总喜欢把度量衡加大,这是传统。

    换句话说,在中国,张飞的尺子与关羽的尺子不一样,这虽然不合法,但却符合中国官场潜规则。而这种潜规则必然导致:在王安石手下总结的物理学规律,到司马光当政的时候,这些规律便处处错误……

    这种现象密探无法解决,他只能苦笑。而赵兴毫不知情,他只是执拗的说:“我反复检查了这个东西,没错,这玩意是威力巨大,可是要想把这玩意玩好,就必须定量定装。火药弹丸都需精确程度。为此,我们必须制造出一个能够称量火药与弹丸的微量计量器。”

    赵兴捏起一粒火药,说:“这粒火药要想知道它做的是否标准,必须有一种称量器,能够称量出它的十分之一重量——杆秤是不行的,那种小杆秤最小计量单位是钱。我测算了,秤杆的均匀程度能影响它的称量,基本上一钱重的东西,由于秤杆的差异会导致误差一钱左右——这不行。

    我听说天竺、黑衣大食有一种秤叫做天枰,是千年老古董,技术并不复杂,我建议引进这种秤,但首先,我们需要把银码子统一了,我朝八个银码子竟然没有一个标准的,这不行。”

    把银码子统一了,这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它需要跟整个官场作对,需要跟千年官场潜规则作对,这个工程量太大了。即使是皇帝眼皮底下,也难以做到这点。

    比如把标准银码子发到军器监,军器监只要在银码子上锉一刀,锉下一点银屑来,就可以在收购商人的货物上积少成多的吃一笔大进项。无论如何,朝廷的监管还做不到这步。

    停了半天,来人似乎明白了赵兴的意思,他指着火药颗粒与弹丸说:“你刚才说这是一种新式火药配方,这种火药威力太大,稍有差池就会伤着自己人,那么我们何不降低它的威力,这样,偶有误差也不至于伤着自己的人。”

    赵兴还能有什么话说,他就手把托盘推向面前的这个人,不再絮叨。

    来人又捡起那枚大号爆竹,说:“这有点像霹雳火球,怎么外壳用生铁铸成,这上面铸的几个瓣,活像是没长熟的小西瓜,有趣。这外壳能不能用瓷器与陶器代替?”

    赵兴意兴阑珊:“随便吧,我能搞到手的就这些东西了,你们自己折腾去。”

    来人注意到赵兴的态度变化,他马上一笑,回答:“密州突然来了那么多战马,其实朝廷已经隐约猜到了,不过,朝廷并不愿意过问,但有司以为:每年三千匹战马,这个数目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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