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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我也蛮喜欢,那评书说得对我也无甚恶意,我听到那青苗诸法,写的人也多方宣扬我的功劳……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种小心谨慎的毛病,我想到这评书倘若被朝中痛恨我的人听到,参我一本,倒也是个大麻烦,但是便我知道人家要借此参我,我也无可奈何,我能禁止这些人说吗?呵呵……想到无奈处,我也只好给自己劝上一杯了。

    我正在这厢烦恼,却不料那边有人大呼:“那老头,你胡说什么……”

    那老人听到一愣,我也一愣,以我所知,这老人倒并无胡说。看过去,说话的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腰间佩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独饮,此时见他双目睁圆,怒声喝斥,多半也是借了点酒意在发作。

    那老汉见是个书生,怕是有功名的人物,连忙遥遥道了个安,然后很恭敬的回答:“老汉不敢胡说,这些事迹汴京城里人人皆知……”

    “什么汴京城里人人皆知,汴京城的人又怎知青苗法便是善政,又怎知合作社便是善政?”似乎触及什么心事,那书生的声音都有点嘶哑。

    那老人见他不如此,便不敢争辩。我那两个小厮正要按捺不住,不料先前桌上的那几个书生却先站了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穿着黑色圆领窄袖长袍的年轻人走近几步,施了一礼,问道:“这位兄台请了,方才听见兄台如是说,则兄台想必不是汴京人物?”

    那佩剑书生想是趁着酒意,也不还礼,傲然答道:“不错,我是福州人士。”

    那几个书生见他无礼,无不勃然大怒,正要群起而攻之,却被那黑衣青年止住,只听黑衣书生缓缓问道:“听兄台方才言道,王相公之青苗及石相公之合作法都多有不便?”

    事已致此,那佩剑书生也知道自己言多有失,在酒楼指责执政,诽议朝政,这要传出,一世功名岂不全毁了?但是事已至此,倘要回头,更是万难,干脆博得一时之痛快。他朗声说道:“岂止不便,竟是扰民。”

    那黑衣书生也真是沉得住气,依然缓缓相问:“敢问其详?”

    佩剑书生答道:“执政坐于庙堂之上,谈道论政,皆不顾黎民实际。先是王相公行青苗法,百姓愚昧,只知借贷不知要还,更有官吏强迫小民贷之者,一季之后,利取二分,百姓由是困苦。而官家相逼,不敢不还。汴京人士或是不知,各路百姓却未有不哭者。其后石相公以合作社改良,息为二分降为一分,且百姓无官吏之威逼,不至于被迫借贷,致是初有常平仓之原意,若不出京师,原也不知道此事之弊,是故朝中诸臣,交口称赞,无有言不便者。便是地方长官,倘不达下情,亦不能尽知其中之弊。以三老族长士绅办合作社,百姓虽免官吏之逼,却不能免于富家之害。青苗之利,朝廷定为一分,有奸豪之徒,便定为二分三分,散官本是富家,枉顾王命,与之狼狈为奸,坐而分利。若有小民诉之县官,则县官多有竞相推诿者,以为散官亦王命也。石相公之合作社,能保得住上等之家不受官欺,却保不住下等之家不受民欺。前者王相公之法,朝野尚有言不便者,今日石相公之法,更无言不便者,则受欺压之百姓永远出头之日矣。”说到后来,可能触动愁肠,竟致语调凄惨。

    那黑衣书生显然不知道有这些情节,默然良久,方叹道:“虽如此,却非石相公之过,奸人豪室欺压贫家,几时曾免?”

    那佩剑书生愤然说道:“身怀经世济国之才,却不能涤尽人间不平,枉为男子身也。”

    黑衣书生听他如此说法,不禁击掌赞叹,其他诸人也纷纷释了之前的敌意,只是这酒楼上经此一闹,却显得有点郁闷。一个书生显然想调节气氛,大声说道:“肉食者谋之,我辈但管喝酒……来,这位兄台,我先敬你一杯。”

    那个说书的小女孩也很识趣,轻调胡琴,便漫声唱起来,却是一首《满江红》,当时也以为是“石相公”的佳作,却不知竟是我抄稼轩的。那词倒也能合这些书生们的心境,几个书生听了几句,便跟着低声哼起来:“……诗酒社,江山笔。松菊径,云烟屐。怕一觞一咏,风liu弦绝。我梦横江孤鹤去,觉来却与君相别。记功名万里要吾身,佳眠食。”

    那一刻,便连我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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